照在穿著明黃服飾男子臉上,俊美的容顏有種濃郁陰暗的冷硬感。
提著毛筆,站在案桌前正在走神的岩泉聽到響動,抬起頭來,便看到跪在跟前的貼身太監。
&上,昭儀娘娘,跪在外頭了。」
連聽到皇后跪著的都沒什麼表情的男子,在這刻,眉心深深的皺起。
他目光沉沉的望了眼漆黑的窗外,想著那跪在外頭的女子,心裡擔憂,但他什麼都不能做,這個位置賦予他的,只有這條路可走,他對自己說,沒有什麼是不可犧牲的。
冷清的詔獄,在這一晚,熱鬧的讓人覺得詭異害怕,站在樹梢上的夜鶯,眨著明黃色的小眼睛,看著一批批喊冤被拉進去的人,咕咕咕的叫著,彎起的紅色小嘴似乎慶賀著什麼。
陰暗潮濕的詔獄,緊閉的房間內,放在木桌上的孤燈照亮的不大的地方,這間專供錦衣衛休息的房內,葉令寒穿著朱紅的宦官服,身姿筆直的坐在簡陋的椅子上,他目光深沉的看著手裡的厚厚的一疊名錄。
明天早上要處死的名單,皇上害怕夜長夢多,打算把證據確鑿,重要的先殺了再說。
都是跟王丞相關係密切的,不是姻親就是門生,不多,連在一起湊了湊也就三千來人,沉吟了會,把名單交給身邊坐著的潘指揮使。
&印看著沒問題,那我就吩咐下去了。」
那張端正的臉孔,在陰暗的燈線下,似乎蒙著層層的寒氣,眼裡有種無法壓抑的興奮,這算是這麼長久以來,他們錦衣衛做的最大動作了。
&吧,做的好看些,不要給皇上添堵了。」
低啞的聲音,彷如靜寂夜中抖落的雪花般輕忽寒冷,那身朱紅,紅的,似乎預示著滿城鮮血的不祥。
天空剛剛露白,平日裡喧囂的都成,顯得一片壓抑,已經上了名冊的人,被押著,來到了城西的菜市口處。
那是片寬敞的廣場,由石板鋪成,不知道多少年歲了,漆黑冰涼的石板上爬滿苔蘚,犯人穿著單薄的囚衣跪在上面,膝蓋都冰冷的。
第一個被處死的,是王丞相,他穿著白色的囚衣滿臉驚駭,似乎沒猜到皇帝的動作這麼快,又或者是別的,在這一刻,他才正真認識到皇權的可怕,不管平時自己有多大的權勢,統統土奔瓦解。
等到王丞相的人頭落地,接下來便是那些親眷門生了,一個接一個,不管男女老少,被劊子手按著,哭喊掙扎被砍下頭顱,因為人數不多,又要在吉時砍完,劊子手動作變快了,到時辰沒砍完,有罪過的就是自己了。
前面力道足砍的重的,一氣呵成,掙扎了會便斷氣,後面人數實在太多了,一刀砍下去人沒死,皮連著筋,勉強沒死的,便要死不活的喘氣。
心善不錯的便會補上刀,不想浪費力氣的,但不管了,往下砍,血流了滿地,浸泡著黑色冰冷的石板,圍觀的百姓鴉雀無聲。
股股寒氣從心底冒起,在這一刻,眾人才發現這些穿著華麗魚尾服的錦衣衛的恐怖,那是由鮮血譜寫成的恐怖。
等到案台上的香燭燃燒的差不多時,場上已經沒有活人了,坐在台上的監斬官員閉了閉眼,他發現自己喉嚨有些發乾。
&部屍體拉走。」
喊完這句,才發現整個人虛脫的厲害,這麼多人,他簡直有些不敢去看,但他又不得不看完全場。
一輛輛的馬車從城西的入口處進來,屍體一具具的往上拋,有些砍的不重,皮肉還相連的,這麼拋過去,便散架了,頭顱滾了下來,那雙大大睜開的眼睛,泛著血絲的瞳孔里有著沉重的怨恨。
站在城牆上,黑色的斗篷被風吹起,葉令寒漆黑的雙眼看著城樓下的這一幕幕,白皙的手腕上纏繞著一圈圈玉質的佛珠,他看著那一具具被拉走的屍體,手中的佛珠被握的很緊。
在這一刻,他才知道,他也是怕的,緊張的,他不是怕自己得了什麼報應。
坐在他位置上了,已經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還在乎什麼報應,他就是怕自己今天所做的一切,會報應到放在心裡的那人身上,那雙嬌俏的桃花眼,他並不想讓她沾染上任何哀愁。
嘴裡默念這地藏經,聲聲的經文,伴隨著一車車的屍體,滿地流不盡的鮮血,化作一聲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