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崖外,是我把你顛吐了。霍師弟是英雄豪傑,是宋師兄處事不當,讓你受了委屈……」只見他神色平靜,語音柔和,不住地問霍然在外征戰累不累,與澤袍合不合,想要些什麼,想吃些什麼,說話的口吻好似霍然仍活著一般,只是面上的哀戚之色越來越濃,教人不忍直視。
吳燕山與唐劍麟二人互視一眼,同時在對方的眼底見到了近乎刻骨的驚懼,正欲開口相勸,宋青書已伸手為霍然闔上了雙眼,一聲長嘆後便振作精神道:「我想我是找不到七叔和默之了,天色已晚,回去罷!準備一下,三日後,為戰沒的弟兄們送行。」
眼見宋青書只在片刻之間便已恢復如常,吳燕山與唐劍麟只覺寒氣上冒,早在嘴邊的勸慰之言竟再也說不出一個字。
三日後,武當義軍與蘇浙義軍在齊河布下靈堂,祭奠戰死的義軍將士。只因好石橋一役義軍死傷慘重,屍堆如山,最終這些將士的屍身只能付之一炬,將其骨灰帶回安葬。祭禮上,張無忌仍舊未到,只派了范遙前來代為祭奠。宋青書聽范遙言道張無忌已領兵前往益都問責朱元璋關於韓山童戰死,好石橋一役紅巾軍失期兩件大事,竟也不置一詞,只由著范遙上前拜祭了一眾將士一番。未免兩方義軍將士尋他晦氣,宋青書更親自將他送出了轅門。從頭到尾,禮數周到已極,竟挑不出半點錯來。
范遙熟知宋青書的個性,又深知他與莫聲谷情深意重,為了莫聲谷生死不計。如今莫聲谷戰死,武當義軍元氣大傷,他待自己愈是客氣,便愈是反常。然而時隔兩年,范遙一眼便看出宋青書的內功深湛,已遠超自己的一身修為。宋青書既然滴水不漏,范遙亦無能查明他真正的心意。
祭禮之後,宋青書便下令整束行裝,啟程趕赴徐州與常飛雲所率義軍殘部匯合。
宋青書快馬奔赴徐州後,見到了同樣在徐州待命的海沙幫幫主張士誠與其弟張士德,而易天海卻被張士誠留在了蘇州。這兩年莫聲谷率蘇浙義軍南征北戰,將江蘇、浙江、福建三地盡數納入義軍勢力範圍,在丐幫與海沙幫中立下了極高的威望,原海沙幫幫主張士誠與之相比已退出一射之地。好石橋一役,若非莫聲谷拼死攔住了元兵,為義軍搶得時間浮橋渡河,蘇浙義軍死傷更重。如今莫聲谷下落不明,蘇浙義軍群情激奮,誓要為莫聲谷報仇雪恨。
宋青書正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與張士誠會面,兩人簡單寒暄了兩句,宋青書便開門見山地言道:「好石橋一役,你我兩方義軍俱是受紅巾軍拖累,方有此慘敗。丐幫幫主莫聲谷亦是我武當弟子,這件事武當派並武當義軍上下絕不會善罷甘休。我意提兵北上,尋明教義軍討個說法,不知張幫主是何章程?」
宋青書此言一出,營帳內即刻一片死寂。武當義軍與蘇浙義軍遭此慘敗,大夥俱是痛徹心扉。然而即便是最心心念念記掛著要報仇的吳燕山,他心中所想也不過是找出紅巾軍失期的真正原因,將那罪魁禍首帶至戰死的將士靈前,生剖挖心以為謝罪。他萬萬想不到宋青書隻字不提查明真相一事,不是有所顧忌不願深挖真相,而是根本不願再聽任何解釋的理由或藉口,只狠下心腸明教義軍為好石橋一役付出血的代價。然而,宋青書若當真領兵攻打明教義軍,那豈非同室操戈親痛仇快?想到此節,吳燕山急忙傾前身,正欲開口勸解,坐在他身邊的唐劍麟卻忽然伸手壓住了他的手腕。
吳燕山驚詫地扭頭望了唐劍麟一眼,唐劍麟卻只沉默地微微搖頭。吳燕山心思粗疏,有些事他還不曾看透。唐劍麟卻知道,宋青書這段時日以來幾乎沒一夜能好好安睡。如果吳燕山曾見過宋青書負手望月的模樣,見過他面沉似水的神情,他就會知道:不必勸,因為誰也勸不了他!
張士誠剛愎自用,這兩年莫聲谷幾乎將海沙幫的人心全攬了去,他自然所有不滿。眼見莫聲谷終於戰死,他心中雖覺可惜,可也未嘗不是鬆了口氣。此次前來徐州特意將易天海留在蘇州,為的便是順利收攬蘇浙義軍的人心,不使莫聲谷在軍中威名更甚。如今聽聞宋青書有意出兵討伐明教義軍,為莫聲谷報仇,他已是有心推辭,目光一轉,試探著答道:「莫幫主與張某相交莫逆,張某自然是要為他討個公道!只是明教義軍亦是以驅除韃虜為己任,我等對明教義軍興兵,只怕這大義上……」
宋青書卻只冷笑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