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上來說書,講的就是姐妹倆,姐姐連生三女不肯溺女,妹妹卻嫌女兒生來沒用,頭一胎就把來溺死,丈夫和她也一樣心腸,還說養女兒如養盜賊,就該全都溺死。姐姐勸諫妹妹不聽,也只有疏了來往,等到後來姐姐的三個女兒都嫁的貴婿,妹妹連溺死三個女兒後生的一子,百般寵愛,誰知卻是個敗子,敗光家業後就遠走不知去想何方,妹妹還虧的姐姐照顧才算沒有流離失所。
說書人說的十分精彩,眾人聽到心酸處,也不由落淚,內中還有幾個,當初也曾做過這樣事的,臉上已經現出慚愧來。
蘇桐見說書人說的差不多了,這才對眾人道:「這書說的,是福建的事兒,近來我卻聽說,貴鄉也有人做出這樣不明的事來。」柳老爺已經等了許久,對蘇桐嘆氣道:「此事,說起來,倒是有幾般的,這陋習是有,卻也沒有家家都有的,不然我們在座各位,又到哪裡去娶妻聘婦?」
「說的好!」沈老爺已經拍了下桌子,他是致仕在家的官員,滿城縉紳,都以他為首。沈老爺說著話已經站起來:「鄙鄉此等陋習,在下小的時候就曾聽說,不過那時在下並沒多讀了書,只當做是女兒命薄,等後來在下讀了些書,又僥倖得中,在外任職數年,等回到鄉中,見鄉人尚有此等陋習,更感不安,因此家中的佃戶下仆,都諄諄告誡,女兒也是人身,若有不能撫養的,就來和在下說,給銀子給衣物,也活了幾個人命,只是在下畢竟冠帶在家閒住,雖感揪心卻也無能為力的時候多,此刻聽到明府既有此等美意,說是陋習,還請明府寫一公告,遍布鄉里,也好讓女兒得活命。」
蘇桐微笑起身:「果然貴鄉風俗甚厚,還有柳沈二君子這樣明白人,既如此,拿紙筆來。」小廝已經端來紙筆,蘇桐拿筆在手,略一思索就刷刷寫出來,眾人圍著觀看,見蘇桐幾乎是文不加點,文采斐然。已經點頭笑著道:「縣尊果然明白,有這樣縣尊,鄉人也自可托福。」
蘇桐已經寫完收筆,對眾人笑著道:「哪有這樣的話,只要列位不笑我愛管閒事,管起各人家務事來就好。」眾人自然笑著應說這不是閒事。蘇桐把公告交給師爺讓他們各自去抄寫,蓋了印好貼出去,那眉卻沒有鬆開。
王老爺笑著問:「縣尊做了這樣的好事,為何這會兒,眉還沒有鬆開?」蘇桐嘆氣搖頭:「方才沈老爺說的,這多有窮人家,是因無法養育才溺死女兒的,即便有了這公告,但無力撫養女兒的人家,異日想來只有餓死一途。」
「縣尊真是宅心仁厚。」有人贊了一句,蘇桐已經指著廳內堆積如山的禮物道:「這些禮物,都是眾位賀喜小女的。小女年紀尚幼,沒有對鄉鄰有過寸功,不敢據此。這些禮物,就收集起來,到時買上幾畝田地,再在城內尋上一所宅子,雇上幾個奶媽,到時若有那養不活的,就送到這來,由奶媽養著,等斷了乳,就尋那些沒兒沒女的人家送去做了兒女,也是好事。」
「果然明府想的周到!」沈老爺已經站起身對蘇桐拱手,接著沈老爺就關心地道:「只是這樣一來,萬一有人像前幾日那人一樣,等到孩子長大,將要嫁人,希圖那份彩禮,強要帶走,那又當做何論?」
「沈老爺果然是前輩。」蘇桐贊了一聲才道:「當初送出孩子時候,就已斷了恩情,恩情一斷,自然不能再續,況且這天下,從來都是生恩大過養恩的,養父母照顧長大,當然是養父母的女兒,哪能再由生父母來認回,胡攪蠻纏?」
眾人都點頭稱讚,這外頭的話,很快就傳到了裡面,茭娘等了許久,終於等到這會兒,對眾位太太奶奶們笑著道:「都說夫唱婦隨,既然他做好事,難道我這個妻子就干看著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