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顧宗主面前,讓他沒事吃點藥,別一天到晚想東想西。
顧園還是倔,和小時候一樣,固執得要命。他認準的道理,誰也別想改變,每次都是陶眠讓一步。
「好吧,」他說,「這次又想要我答應什麼?」
「徒兒想要師父留在青渺宗。」
「不成。」
「」
顧園又不說話了。
夜色如水寒涼,陶眠感覺冷了,起身要去關窗子。
顧宗主賭氣歸賭氣,該做的事一樣不少,先一步去了窗邊。
陶眠借著燭光望向大弟子的背影,他又和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那小小、單薄像一片紙的少年,如今背脊挺拔,變得沉穩可靠,雙肩扛起了一隅天地。
陶眠說,一狗,你現在已經成長為很好的大人了。
仙人重新叫了他的小名,還誇了他,但顧園一點都不開心。
「師父為什麼這般固執,」顧園轉過身來,最倔強的人反而說別人犟,「我只是希望師父能常伴左右,只有這樣微薄的心愿,為何師父偏偏什麼都答應,就是不答應這個要求呢。」
陶眠望進顧園的眼睛,他的大徒弟那雙眼最給人深刻的印象,堅毅、偏執、野心勃勃,好像有一團烈火在永恆地燃燒。
他沒有直接回顧園的話,而是反問了他一個問題。
「青渺宗東山再起,周圍虎視眈眈,你遲早要再次面對其他的董良駿和霍興瀾。徒弟,你還會像當年一樣,對他們的一家老小趕盡殺絕嗎?」
「會,」顧園毫不猶豫地說,「我會。這就是我的道。」
陶眠幽幽地嘆了一聲,他又說了一遍。
顧園,你已經成為了很好的大人。
「即便沒有師父的幫助,即便不請師父出山,你也能周全地應對你的敵人和對手,你會在你的道上走得很穩,收穫更多志同道合的有緣人,到達更遠的地方。
只是師父不該再與你同行了。」
師父唯有懷著最虔誠、最美滿的祝願和期許,目送你離開。
顧園是個很少表達難過情緒的人,哪怕面對陶眠也是如此。
那是仙人第一次在徒弟的臉上,看見這麼顯而易見的悲傷,就像這屋子裡的燭火,被一瞬間吹滅。
後來很多次,陶眠都在想,他為什麼獨獨對大弟子如此苛刻。陸遠笛想要稱帝,他為她殺了人。榮箏要燒煙靄樓,他縱容著對方做完一切。或許是因為對顧園的歉疚,讓他在對待後面的弟子時格外寬容放縱。但偏偏一切的起因又是顧園,是他永遠也無法補償的顧園。
他們之間只是差了一點。如果顧園能等到更嫻熟地做一個師父的陶眠,如果陶眠能等到後來徹底放下恩怨的顧園
這世間的所有遺憾、悵然、追悔莫及,都系在這「如果」二字之中了。
多麼殘忍的兩個字。一筆閣 www.pinbige.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