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湘跑到他面前的時候抬手揉了揉她的發頂。
「哥哥你把我的頭髮都弄亂了。」
「小沒良心的。」顧肖瞥她一眼,伸手去解腕錶。
顧南湘看著他骨節明晰的手指扣著錶帶,棕色皮革繞下手腕的一瞬,一行小小的紋身落入眼底。
「哥哥!」
顧南湘烏軟的眼底滿是驚喜,以及開始隱隱擔憂哥哥這樣做會不會被學校處罰。
已經有了成人身量的少年卻在她面前半蹲下身,「生日快樂,顧念念小朋友。」
他會像普羅米修斯守護人間一樣,守護他最親愛的妹妹。
那是尚且年幼的顧南湘收到的最特別的生日禮物,唯一的瑕疵是顧南湘後來知道了「盜火者」的故事。
普羅米修斯因為盜取火種被宙斯降下神罰,他被一根鐵索束在高加索山的懸崖邊,他的膝蓋不能彎曲,頭顱不能低下,永遠無法掙脫鐵索,也無法入眠。宙斯還派來一隻鷹,每日啄食他的肝臟,但第二天又會長出新的肝臟,日復一日。
得知這個後續的時候顧南湘哭著要顧肖洗掉這個文身,她不懂,善良的神明明明做了好事,為什麼會被懲罰,更不想讓她最愛的哥哥和這樣悲慘的故事有牽扯。
顧肖卻再一次揉她的頭髮。
「犯了錯,就該接受懲罰。」
那是顧肖教給顧南湘的規則概念,二十歲的青年克己復禮,守心明性。
但他也並不古板,他還告訴顧南湘,善因有善果,規則之外亦有人心。
所以希臘英雄神射手赫拉克里特感念普羅米修斯為人類所受的苦難,張弓搭箭射死了那隻鷹,解救了普羅米修斯。
在顧南湘二十一年的人生里,顧肖扮演著如兄如父,亦師亦友的角色。
他教她讀書寫字,練琴畫畫。
也教她君子慎獨,不欺暗室。
而眼下,看到這行文身,昔年兄長的諄諄教誨和她曾經的旖旎夢境交織。
她冒犯了兄長,對他生出了不該有的念頭。
顧肖知道了會怎麼看她?會不會對她失望透頂,顧南湘三個字從此成為他清風明月人生里最大的污點。
有那麼一個瞬間,顧南湘驚痛。
她怕哥哥知道自己齷齪的心思,她不能接受他眼中哪怕一丁點的嫌惡。
「伸手。」
所以在顧肖道出冷涼的兩個字時,顧南湘下意識伸出的手又驀地縮回。
她說不清自己現在是個什麼心思,是更懼怕哥哥的懲罰多些,還是更焦躁於自己方才有沒有泄露心緒。她腦子裡亂糟糟的,恐懼和羞恥心讓她本能豎起尖刺。
口不擇言到底是從哪一句開始的,顧南湘已經無從分辨,等她聽見自己的聲音時,她已經在氣勢洶洶地質問顧肖。
「你是不是覺得自己有資格管我?顧肖我告訴你,我才不要你管!」
她怎麼能讓喜歡的人一次又一次打手板。
「你是我什麼人?少拿哥哥的姿態來教訓我,你又不是我親哥!」
她忽然開始抗拒這段過分穩定的兄妹關係。
她像只受驚且憤怒的小獅子,眼底驚恐未退,卻又大聲嚎叫企圖嚇退敵人。
可她面前的「敵人」是顧肖,是陪伴了她許多年的哥哥,他天資聰慧,有著異於常人的冷靜,洞察力和執行力都驚人。
這樣的顧肖,哪裡是顧南湘大聲講幾句話就能被唬住的,大約在他眼中,顧南湘眼下氣急敗壞更像是小孩子蠻不講理地鬧脾氣。
所以,他冷峻的面容沒有絲毫變化,依然一字一句平靜道:「伸手。」
「不要!」
顧南湘第一次這樣堅決地違逆兄長,「你休想用長輩的姿態教訓我!」
可顧南湘說這話的時候也不是很有底氣,顧家養了她十幾年,顧肖成年之後幾乎包攬了她所有的日常開銷。
吃人嘴軟,拿人手短。
連吵架都沒辦法真的理直氣壯。
顧肖是不會和顧南湘吵架的,所以全程只有顧南湘一個人單方面輸出,她越說越委屈,越說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