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掀開車簾,問里監門:「我家家長怎麼了?」
里監門說道:「荀君不知麼?君家家長於去冬十二月時故了。」
去年冬十二月,那時荀貞已經在長沙接到了族中寄來的第一封信了,但信中卻沒有提及荀緄病故之事。荀貞心知,這定是族中不欲他為此傷神,更是怕他為此而奔喪歸家,危及自身。
不意剛至里外,尚未入門,便先聞此噩耗!
荀貞定了定心神,緊緊抓住車簾,問道:「文若呢?」
「與他諸兄現皆在縣外廬墓。」
荀貞是不自覺,里監門、吳妦卻皆已聽出他的聲音都變了調。荀貞強自鎮定,艱難地咽了口唾液,拍打靠著駕馭位置的車廂內壁,說道:「轉頭,去縣外墓地。」
駕車的是一個義從,不知荀家的墓地在縣外何處。原中卿、左伯侯知道,原中卿上去接替這個義從趕車。荀貞顧不上和劉備等人多說,一疊聲地催促原中卿快點轉頭出城。
眼看著荀貞的坐車突然調頭往回走,跟在他車後邊的劉備、程嘉、欒固、魏光等人俱皆奇怪,左伯侯過去告訴他們:「君侯家的家長去年冬十二月時病故了。」
荀二龍之名,如程嘉、欒固、陳儀、劉備者亦嘗聽聞。
聞得是荀緄病故,劉備諸人皆道:「我等當去拜祭。」
卻被程嘉阻攔。程嘉說道:「君侯潛行歸家,不欲外人知,他獨去拜祭即可,我等萬毋跟從。」
諸人聽了,覺得有理,因也就不再提跟荀貞一起去縣外拜祭之說,目送荀貞車駕遠去,他們自先入里中,由左伯侯領著先去荀貞家中。
卻說荀貞急急命車,馳奔出縣,沿路急行,不多時,前面一處水抱林環之地,便是荀家的墓地所在了。漢之墓域設門,門外立闕,遠遠地即能看到。
到了墓地外,荀貞吩咐車內的吳妦不要出去,獨自扶著車門出到車下,入到墓域門中,只見一片墳丘、鬱郁蒼柏中,搭建了幾個簡陋的茅屋,他只覺腳下一軟,險些跌倒。
典韋和從車前跳下的原中卿忙扶住他,三人往茅屋處去。
子遇父母之喪,服喪期間在墓旁搭建小屋居住,守護墳墓,名為「廬墓」,這幾個茅屋便是「廬」了,顯是由荀彧兄弟搭建而起的。他們現就在這幾個茅屋中居住。
人未至廬前,廬中已有人先看到了荀貞。
一個廬中出來一人,身穿斬衰,手拿苴杖,卻是荀衍,是荀緄的第三子。
荀衍見是荀貞來到,愕然復驚,一邊疾步上迎,一邊連聲叫其它幾個廬中的兄弟們。
荀諶、荀彧等紛紛出來。
「貞之,你怎麼回來了?」
「……家長的墓呢?」
「在這邊。」
荀衍兄弟引著荀貞來到荀緄的墓前。
荀緄去冬十二月方故,至今才有半年,比起周圍荀家祖輩的墳丘,其墳之丘不甚高,周圍栽種的柏樹也尚未茁壯,——漢人認為柏樹辟邪,故在墓域多植蒼柏。墓之兩側擺放了石獸數個,其前立了一碑,碑右寫著:漢故濟南相荀君碑。碑文所述,皆是荀緄生前事跡。
荀貞看眼前這黃土一抔,憶荀緄生前的音容笑貌,思及自己本非「嫡脈出身」,而卻一向得荀緄淳淳看顧,雖有過隱隱的預感,然而卻實在是沒有想到,中平元年一別,再歸來時竟真的已人鬼殊途,便是上窮碧落下黃泉,亦不能再得一見了,悲從中來,頓時哀戚,伏地慟哭。
他這一哭,荀衍兄弟也悲傷地跟著一塊兒哭起來。
典韋、原中卿亦下拜伏地,陪同共哭。
這一場痛哭,直小半個時辰方止。
在典韋、原中卿的攙扶下,荀貞從地上起來,轉顧荀衍兄弟,見他幾人皆形銷骨立,不覺又是哀痛,抹去淚水,勸慰他們說道:「逝者已去,不能復返。諸兄、文若,節哀啊。」
前漢之初,子服父母之喪的喪期沒有嚴格的規定,武帝尊儒,從武帝起至哀帝之世,漸行三年之喪,入到本朝,明令大臣、二千石、刺史、中官等行三年喪期,皇帝亦不例外,對於一般的官吏、士民,在法律上沒有規定要求,但亦不乏有遵孝道守三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