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貞的娘子自然就是陳氏女了。
把印綬掛上樹杈,他寫了一道辭官的奏記,命人送去郡府,也不等太守答覆,收拾好東西,趕上車,帶著諸人出了督郵舍。宣康、李博得了消息,也想隨他歸去,被他拒絕了。宣、李二人只是小吏,太守應該不會為難他們,在郡府里留個耳目總是好的。
出得陽翟城外,展目田野無垠,奔馳在筆直的官道上,雖熱風襲人,荀貞只覺心懷暢快。
他對程偃等人說他「想念娘子」了,也不全是說笑。
他與陳氏女去年八月成的婚,到現在剛半年多,正是新婚恩愛之時。他兩世為人,城府深沉,性子穩重,雖不像毛頭小伙子一樣對新婚的妻子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但最近幾次休沐,他都沒回家,去了西鄉,算起來,也有半個月沒見過陳氏女了,要說一點不想念也是不可能的。
在歸家的路上,他就不覺想起了陳氏女。
陳氏女名若,字少君,不愧是陳家女子,品性賢良淑惠,儘管荀貞常不回家,兩人聚少離多,但她對此沒有絲毫怨言。不但沒有怨言,每當荀貞歸家,她還會「新婦起嚴裝」,認真整儀容,拿出自己最美的一面來迎接荀貞,頗有「女為悅己者容」的意思。
夫唱婦隨,舉案齊眉。得妻如此,夫復何求?
荀貞想起了去年迎娶她時的場景。
兩漢婚娶的風俗大致與後世相同,亦有迎親之說。婚禮的當天,男方要去女方家迎親。
那一天,荀彧、荀攸、荀成、荀祈、戲志才、文聘等相好的族人親友都隨荀貞一起去了陳家。為壯聲勢,並從西鄉的輕俠、勇士里選出了二十個相貌端正、儀表堂堂的美男子充作騎奴侍僮,侍從在迎親的輜車兩側,前呼後擁。七八輛輜車,三四十個親友侍從,把陳家鬧得十分熱鬧。
接了新娘子,回到潁陰高陽里的家中後,更加熱鬧。
依照禮俗,女方要送親,送親的且必須是女方家中的重要成員,這個任務非陳群的兄長們不可。陳群也跟著來了。荀貞當時還是北部督郵,荀家、陳家又都是本郡高門,參加婚禮的除了荀、陳兩家外,還有荀貞的一些同僚、郡里的諸多士族子弟,如鍾繇、杜佑、郭俊、潁陰劉氏、襄城縣李宣等等,太守陰修也派了人來賀喜,時為縣令的朱敞甚至親自來荀家赴宴。
嘉賓僚黨,齊齊雲集。與荀氏共住一里的鄧、胡兩姓也都到臨。西鄉的杜買、陳褒、高素、馮鞏、劉翁,包括繁陽亭的原盼等人,亦皆來到。
那一天具體來了多少人?荀貞也不知道,只知道客人們的車、馬把整個高陽里都填滿了,最初預備下的席面根本不夠坐,不得不又在荀衢家再擺酒席,方才勉強夠用。後來清算禮金,林林總總加在一塊兒竟有十金之多,十幾萬錢。雖說當世賀禮很重,通常都在百錢以上,來的又多是郡中名族,家裡大多也有錢,但十幾萬錢依然是個令人吃驚的數字。從此側面也可看出,荀氏、荀貞在郡中的聲望之高了。
直到今天,潁陰縣的百姓每提起荀貞的這次婚事,還都是眉飛色舞,很是引以為榮。
……
「荀君,你笑什麼?」
「啊?」荀貞回過神,「沒什麼,想起了件有趣的舊事。」
「什麼舊事?」
「阿偃,你知道你有個毛病麼?」
「什麼毛病?」
「喜歡打破砂鍋問到底。」
「……,荀君。」
「啊?」
「什麼是砂鍋啊?打破砂鍋問到底又是什麼意思啊?」
荀貞張了張嘴,對程偃無言以對,不再理他,重新沉浸入回憶之中。
……
他剛才不知覺地笑出聲來,是因為想起了陳家女在行結婚儀式時表現出來的嬌憨之態。
那一天,陳氏女打扮得非常漂亮,「麗女盛飾,曄如春華」,身穿玄色裙,腳著漆畫屐,腰系五色帶,耳垂明月璫,環佩叮噹。她這一天,才只有十六歲,打扮得再成熟漂亮,總歸是個少女,就算對荀貞存有好感,就算頗有見識,非尋常少女可比,事到臨頭,嫁入荀家門,從此後即將為人婦,難免忐忑羞澀。
行沃盥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