魯肅提出的那種募兵方式,李素乍一聽,腦中就恍惚浮現起中學歷史課本上黑奴販子的罪行:
「他們嫌直接買自由民太貴,所以挑唆非洲當地部落酋長打仗、從戰勝的酋長手中廉價購買戰俘。如果直接買部民,一匹矮種馬只能換五個;但如果買積壓的戰俘,就能換二十五個」。
簡直是異曲同工之妙啊。
只是這種策略,有點不太符合魯肅的年齡,連李素這樣的老陰嗶,都覺得脊梁骨微微涼颼颼的。
他輕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問:「賢弟倒是好見識,這些都是你自己想的?」
魯肅輕鬆一笑:「死讀書不如多出去走走,我出身草莽,無緣拜訪名師,但這也有好處,我能比其他被名師束縛的人多些見識、自由自在游離四方。
伯雅兄莫欺我年少,好歹也把徐州各郡跑遍了,在下邳、廣陵也多有結交遊學友人。其中幾個年長我數歲,也頗有才學,他們或居於巢湖,或居於精湖、山陽池一代,當地都有丹陽兵豪帥把持地方。我與他們交遊,才探知其中情狀。」
李素這才放心:原來魯肅並不是16歲就智商那麼妖孽陰險,自己想出挑唆戰爭收買戰俘這種詭計。而是當地的丹陽豪帥早已這麼幹好多年了,魯肅跟三教九流打交道、耳濡目染學來的這些市井智慧。
「人性之逐利,真乃天性使然。沒想到那些山越酋長,不識文字大義,也能自行總結出經商販人之道,讓自己的利潤最大化。」
想明白這一點之後,李素也是不禁感慨。
學習和陰謀,並不一定要靠聖人之學。
對錢的本能追求,才是人類不斷琢磨進步的最大原動力。哪怕是蠻族,也會為了多賺錢而瘋狂動腦。
捋順了思路之後,李素當即表態:「既如此,明日我等先去麋子仲處募集些錢財,這幾日還有勞賢弟幫忙先多打探些各路丹陽豪帥的消息、以及他們之間的恩怨近況。
到時若能讓募兵更為順利,我定然說服毋丘都尉表奏賢弟功勞,好讓賢弟北上幽州之後,立刻便得到官職任命。」
「敢不從命。」
一行人隨後就在魯肅家的莊園裡喝酒談心,魯肅吩咐莊客殺了幾隻雞鴨和兔子,與三人下酒。
因南方羊少,又宰了一口豬,給隨行來的二十名親兵分食。
徹夜長談之後,李素對魯肅的才能認知,也更深了一層。
魯肅這人吧,未來確實有長者之風的潛力,但他的長者之風不是因為演義上描繪的那樣忠厚,而是一種「我知道怎麼算計,但我也知道什麼情況下開誠布公對雙方的交易效率都最大化」。
換句話說,魯肅是有陰的本事的,他不陰不是他智商做不到,而是他不想。
深談之後,李素在對方看到的最深刻印象,就簡化為四個字:實用主義。
出身土豪,沒有門望的包袱,魯肅這人實用主義的程度,跟關羽有得一拼。
也難怪這樣一個長者之風的人,歷史上會最早大大咧咧對孫權說出「漢室不可復興」。換個稍微形式主義一點、講究風度矜持的,誰敢說這麼驚世駭俗的大實話啊。
不過幸好,李素也是個非常實用主義的人,他對外詐稱是學韓非出身,相比於漢朝人而言不知要實用多少,是典型的「不可為務虛名而處實禍」。
所以聊著聊著魯肅也覺得頗為驚喜,簡直遇到了知己,當晚非要拉著他抵足而眠聊個通宵。
……
在魯家莊住了一夜,第二天李素一行人再次快馬加鞭,先去朐縣勾搭糜竺募捐。
因為去糜竺家最後這一路治安很好,而且回程的時候還要路過曲陽,所以李素倒是沒帶全部親兵。
他只帶了一半人,可以一人雙馬,稍微蓄養一下馬力。剩下的十個親兵,正好協助魯肅,萬一魯肅這幾天打探丹陽豪帥的恩怨情報時需要保鏢,就讓這些人幫忙打雜。
曲陽與朐縣相鄰,也就六七十里地,一人雙馬僅僅跑了一上午就到了。
不過到了之後的求見卻不太順利——還是那句話,漢朝人見客,都是提前三天預約才叫「請/拜」,臨時來都是很不禮貌的。
第62章 誰告訴你造玻璃就能發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