棲息?我呸——」後面那個呸字只是輕輕吐出,連吐沫星子都沒濺起半點,那老者卻覺得自己像是被人迎面啐到了鼻樑骨上,又羞又恨,滿臉紫脹。
程鈞不理他,接著道:「天下能貯養魂魄的靈物也有不少,但能保留殘魂萬年之久的,只有養魂木。就跟你前弟子棲身的木劍一樣,你的本體也不過是一個隨手一折可斷的朽木,你現在也保護不了它,只好把它偷藏起來。而這堂上,藏木頭的地方本也不少,但是最保險的是哪裡?」他喃喃自語,全不理會那老者越來越難看的臉色,淡淡道:「我若藏樹木,自然放在森林裡,若是藏朽木,那就放在——」
他再次一拍,冷笑道:「棺材板里。」說著手指輕輕一掰,已經扣住其中一塊木板。
那老者見了,臉色驟變,吼道:「慢來,有話好……」後面一個好字未落,只聽喀的一聲,一塊木板硬生生被程鈞從棺材裡拔了出來,放在手中輕輕打著手心,只聽他淡淡道:「這養魂木質地還好過那徒弟那個,就算放著不管,也能再撐個幾百年,怪不得他那麼著急,你卻不急。」
那老者見自己的本體被他拿在手中,只要輕輕一掰,事情就此糟糕,又急又怒,也虧了他好城府,忍下怒火,道:「罷了,你要怎樣?」
程鈞眉毛上豎,雖然未曾撇嘴翻眼,做出種種姿態,卻是傲色俱現,狂態大發,冷笑道:「憑你也配跟我充大輩,拍老腔?你是什麼東西,三千年修行,還在出竅境界裹足不前,進步如此之慢,活活就是個廢物。虧你竟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以混飯的年頭長誇誇自得。學無先後,達者為師,你就是想叫我一聲前輩,還要看我願不願意應承,你竟敢和我擺起資歷來——哈哈,似你這樣沒臉沒皮沒腦子的草包,活該困在棺材板里等死!」
狂,傲,到了頂點。
程鈞天生的狂傲,從沒將世人放在眼裡,從少年開始,歷經了多少磨難,也不曾損耗半點,他的傲氣,是從骨子裡發出來的。九百年的歲月,確實將他的稜角磨去了,城府磨深了,以至於他看起來渾然圓潤,謙和淡漠,但他收起來的,不過是膚淺的輕狂和傲慢,最深層的傲骨狂心,那是永遠不會失色的。
不是我不狂,是你不配讓我狂。
重生而來,他對外一向是很客氣,很平和,那只是因為那些人那些事,根本無法打破甚至接近他那層完美的外殼。他不會跟小和尚擺出如何如何高端的姿態,也不會站在清風明月跟前,大喊:「你們這群爬蟲螻蟻!」他壓根懶得調動隱藏的好好地情緒,所以不管是誰看見的,都只是一個心智過人,平和中正的程鈞。
只有今天,只有此地,只有面對同樣從上層墜落,與程鈞算是來自同一個世界的老魔,對方那同樣從骨子裡露出來的居高臨下的傲慢姿態,稍稍的刺激了他的回憶,勾引出他的一番狂態。
那老魔被他氣得暴跳如雷,但是心中竟隱隱生出一絲寒意,咬著牙問道:「你……你到底是誰?」
「我麼……」程鈞冷冷一笑,心中突然生出了一絲憐憫,他們兩人都可以算是從高處跌落,要說跌落的徹底,程鈞更徹底,那老魔至少還有魂力在,還有故舊人脈,若是規劃的好了,財產也得保留。程鈞卻是徹徹底底的一無所有,一切推倒重來。但是若論處境,程鈞這裡是一張白紙,無限可能,還有一個完美的身體作為進步之基礎,那老魔卻是拖著一縷殘魂,進退不得,在破木頭裡抱殘守缺,直到魂飛魄散。若這麼論起來,倒是程鈞的運氣,要勝過老魔百倍了。
想到這裡,程鈞剛才的怒氣倒是消散不少,眉頭漸漸平了,淡淡笑道:「我是誰?那有什麼要緊,重要的是我知道你是誰——骨魔,久仰大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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