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似是聽出她幾分戰慄,耐著性子道「他們的標記都在這裡,應該沒錯。」
他們?木心錯愕,是那個紫煙?還是顧北南弦?正思量著,忽而周身郎闊,頗有內中乾坤豁然開朗的意味。一時間流動的空氣勻稱的摩挲著她衣襟,擦出毛骨悚然的寒意。
直至朔寧王點燃四周火把,她才驚覺自己將他手臂死死絞緊,捏出滿手心的汗珠兒來。
「你在害怕?」三皇子不可思議冷冷垂目「是害怕,還是心虛?」
「你出去!這裡危險!」蘇木心愣愣看向高處供奉三位女像,氣氛詭異。三屍神?二人相覷一眼。傳言這青姑、白姑和血姑會在人熟睡之時挑出錯來向老天告狀,以此來要求人們謹言慎行。此處的用意該是讓更多心虛之人放大痛楚。
「我跟你說了危險,這裡燭火擺的是陣法,樑柱都是迷香木,定是有人在哪出坐鎮施術。」木心推著他示意四周詭異「我引他出去!你在外頭圍住他,別讓他跑了。抓住施術人才能問出顧北南弦的下落來!」
朔寧王抽開衣角兀自向前冷哼「何時排兵布陣都得聽你的?」面對木心疾步阻攔,他忽而轉念「你會術法?」
「師父有位道長友人,他坐下有一弟子是」木心收回神思又急不可耐道「我能知些皮毛,不與他纏鬥,你去外頭接應。」話音才落二人已經轉去另一間堂上,四面八方的銅鏡晃得人眼暈「以鏡入境,你」木心焦心轉向他卻見他早早垂下眼帘避過「你懂術法?」
當中一隻巨鼎陡然騰升青煙,二人在瞬間不約而同揮袖捂住了對方的口鼻,霎時四目相對,瞳仁墨黑里兩張面容清晰。
「殿下!」木心環顧四周,卻見著周遭皆變,剛才目之所及的一切仿佛才是幻覺。「禁法、咒法、祝法、符法皆定」木心打量著四周,料定自己已經進入了虛幻之中,更是擔心起三皇子的安危來。
朔寧王眼見周遭巨變也篤定自己已然中招,只安穩的在只有自己的幻境中觀察著。自己身處一片濃霧峽谷,青階草木,翠柳茵茵,除了鳥鳴聲還時不時伴著狼嚎。朔寧王越是走著,越覺得這像是來過,但無論如何也想不起何時來過。遠遠的,他看見跪在地上的白色身影,朔寧王心臟緊緊縮住,快速奔了上去。果然,是那個蒙著臉的白衣女子,跪在地上認真為一個孩子包紮傷口,固定四肢。朔寧王蹲下身認真看著他們,眼裡竟迷濛出一層水霧。
突然,一聲沉悶沙啞的低吼傳來,朔寧王抬眼,一隻飢餓的野狼鑽過灌木小心的走向他們。他站起身,握緊手裡的劍。
「走開!不許過來!!」朔寧王一晃神,身後的女子雙手牢牢握住手腕粗的木枝揮舞著沖向那隻落單的野狼。
周身暗去,遠處唯一的光亮,他越走越近,心跳也愈來愈快,那光亮是白衣的漫射,眼前的一切越來越清晰,他開始控制不住的發抖,眼裡含著的淚水也控制不住的涌了出來,直到他完全看清,那白衣女子被倒立吊著,頸上的刀口汩汩的向外放血。似乎已經快要放完,流速小了許多,只順著她耳邊的血鋪的路痕肆意的滑向她倒垂的長髮,最後匯入地上已經成河的血水中。如今的朔寧王不會再如十幾年前那樣哀哀落魄,哭嚎奔逃,可他清楚的記得這血腥和恐怖,從此開始數年癔症性的意識恍惚。即使好轉,自己也不再願意回憶這一幕。
而眼前此情此景再現,朔寧王已然不再是那個膽怯的孩子,可身體的顫抖和眼淚都明明白白的翻出他的恐懼和痛苦,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氣,無助而虛弱的跪倒在溪流般的血里,任全身被那女子的血浸染,淹沒。鋪天蓋地的是兒時熟悉的窒息,四肢的冰冷清晰的向心臟蔓延,就在他無法呼吸幾近失去意識,用最後一次力氣顫抖著看了一眼手裡的玉玦「玉兒」。
幾乎是用最後一絲氣息呼出這個名字。剎那間仿佛一絲春意暖進他冰冷的身體,他落在冬陽溫和的金色光暈中,仿佛是神的羽輝碎落在他的眼眸。他四肢舒展,徐徐降落。緩看四周,仿佛晨曦里和煦的溫柔籠罩。他眼波微動適應著突如其來的光亮,伸開手掌觸摸著戛然而止的平靜,指縫間只剩下木心在細碎的陽光里吹短笛的倩影。她仰著頭看著成群的鳥兒盤旋,滿眼的清透和乾淨。
他靜靜看著,她雖成迷,卻才真真像藥蠱般一點
人間草木心 第四十六章 皆有傷心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