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乃是皇上身邊近來貼身侍奉著的鴻公公。」
周鶴鳴在這席間唯一見過的便是鴻寶,對方也恭恭敬敬地朝他行了禮,謙聲道:「周將軍,小別數日,恭賀將軍新婚大喜。」
周鶴鳴冷淡點頭,只朝對方道了謝,又一一拜過餘下諸位,落座席間。
甫一坐下,張兆便滿臉堆笑地拍了拍手,高聲吩咐跑堂道:「既然人已到齊了,便上菜開席吧。」
他復轉向周鶴鳴:「周將軍久居青州,有所不知,這悅來居的吃食乃是京中一絕,尤其如姜酥排叉、黃燜魚翅一類,食之可謂滿齒留香,今日幸請周將軍親自品鑑。」
周鶴鳴實在沒什麼心思吃這頓飯,淡然回話道:「多謝張大人款待,今日所為何事,大人不妨直說。」
「青州位處北境苦寒之地,常年受朔北十二部侵擾。鎮北侯府常年駐守此處,乃是我大梁的股肱之臣。」紀昌朝周鶴鳴拱手,「何況周將軍年紀輕輕便立下如此奇功,又一路回京舟車勞頓,此宴不過替周將軍接風洗塵,除迎賀我朝功臣外,並不作他想。」
周鶴鳴頷首回禮:「運氣而已,紀大人抬愛了。」
「周將軍切勿妄自菲薄,」張兆替他滿上一杯酒,剛要舉杯說些什麼,突然瞥見桌上剛上的一道湯菜,立即轉身對跑堂怒罵道,「晦氣玩意兒!」
跑堂是個十來歲的瘦弱少年,嚇得腿一軟,撲通跪倒在地,連連磕頭。
張兆冷哼一聲,將那道熱湯旁的小碗指給他看,道:「你莫不是眼瞎,端上來時沒瞧見這道茶湯少了一味料?」
「僅是少了一味料而已,」一直沒怎麼說話的王開濟打著圓場,「張大人不必如此大動肝火,傷了和氣。」
張兆斂了些怒氣,朝王開濟處拱手道:「王大人忙於公務,平日鮮少來此地界,因而有所不知——這悅來居本就以菜品之正宗為招牌。如今少了料,自砸招牌事小,擺明了是對周將軍不敬事大。」
周鶴鳴聽出他話裡有話,平靜問道:「這少的是哪一味料?」
張兆便繞行至桌側,指著那幾隻小碗向周鶴鳴解釋說:「周將軍有所不知,這茶湯應以秫米糜子面摻紅糖做底,調之以芝麻、各種果脯、松子仁等十餘味輔料置於碗中,待到需飲時,便以沸湯沖熟,最適冬日驅寒。」
「如今碗中並無核仁,豈非暗諷周將軍家中不睦?」他一腳踹翻那少年,竟欲直接將整壺沸水劈頭澆下,咬牙切齒道,「心思醃|臢至此,實在該死!」
這少年嚇得大叫,瑟瑟發抖之時,滾燙開水卻並未澆到他身上。
他大著膽子去看,正對上一張冷若冰霜的臉。
——那水壺正是被周鶴鳴截了胡,此刻正咕嚕嚕滾落旁側,熱水盡數氤入腳下絨毯之中,滕升起許多可怖的白霧來。
周鶴鳴冷聲道:「張大人何苦為難個半大孩子。」
他擺手示意那跑堂出去,又坐回位置上,將一隻小碗拉至自己跟前,撥弄著其中輔料。
窗外北風暫歇,落雪無聲。
席間一時寂寂,落針可聞。
半晌,周鶴鳴淡然開口道:「青州確實並無如此多花樣繁複的講究吃食,但有一道菜,謂之『蟾蜍吐蜜』,不知諸位大人可曾聽聞?」
張兆額角冷汗涔涔,低聲道:「不曾,煩請周將軍賜教。」
少年將軍面上瞧不出喜怒,仰頭喝盡了滿滿一杯酒,方才不徐不慢地說:「青州臨著朔北,連年戰火不斷,又常常碰上大雪荒災,有時就連將士們行兵打仗的口糧都供應不上。因而為了便於軍糧攜帶儲存,往往將麩糠麵粉和上羊油脂,又往其中裹上各種雜餡。」
「如此製成的麵餅,足以放上月余,吃的時候麵皮早已賴跡斑斑,謂之蟾蜍,掰開時候內陷碎裂迸出,謂之吐蜜。」
他將包括張兆在內的眾人掃視一圈,面無表情道:「在下不過一介武夫,比不上諸位大人久居煊都,餉銀充足。」
他說著,便要起身作別:「雲野今日有些乏了,諸位大人吃好喝好,改日再聚吧。」
鴻寶飲盡一杯茶,起身留人,乖順勸慰著:「周將軍莫急,這點小事何足掛齒。您今日既臨了悅來
9 赴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