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的。
這滴雪水分明帶著寒氣,周鶴鳴卻好像被燙著了一般,挪也不是留也不是,終於頗不自在地搓了搓指尖。
他移開目光,清清發緊的嗓子:「雅集。」
郁濯湊近了點,含著笑問:「我怎的都不知道,小將軍還有這種好興致。」
「我就是來湊個數,」眾目睽睽之下,周鶴鳴不好將人推開,他低聲回道,「你不也是身不由心麼。」
「這話我不愛聽。」郁濯頓了頓,再開口時帶上幾分戲謔,「小將軍原來也會玩兒。只是說來有趣,你瞧不上我待的地方,卻又處處同我碰見。」
周鶴鳴驀地被噎住了。
郁濯倒是好心情地笑起來,他笑的時候,眼下小痣明晃晃地給人瞧見,卻只願叫周鶴鳴撈著點水中月一般的虛恍。
真真假假,他分不清。
幸好郁濯沒再繼續逗他玩兒,他將那漏出一點的曖昧又揣回去了,只兀自轉朝向席間,謝韞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朝神色微妙的眾人介紹一番。
這一行人里,郁濯先前只識得謝韞和徐逸之。其餘人他囫圇看過,大抵都是些煊都的貴公子,謝韞旁邊倒是坐著位年輕姑娘,瞧著很是端方秀氣,眉眼裡卻透出一點藏不住的狡黠來。
這便是當朝戶部尚書的獨女梅知寒,謝韞整日裡心心念念要娶的心上人。
另一側坐著的乃是她大哥梅元駒,今春剛中的一甲進士,現在翰林院供職。
這場雅集除了郁濯外,本就是彼此相熟的人,幾番介紹就算入了局,杯酒下肚,大抵都暖和起來。
氛圍實在不錯,談話對詩的幾個公子哥又站起來,面上說著給大家輪流祝酒,其實最後大多到了周鶴鳴跟前。
他委實是塊香餑餑。
周鶴鳴明白這酒來意不純,他酒量不算太好,平素也很少飲酒,可此刻忽然碰著了郁濯的無措思緒急需一點別的什麼來壓住,於是有人敬他便接,一杯杯往肚裡灌。
郁濯絲毫不攔著,只饒有興致地瞥了他幾次。
他可還記得這人成親那日錯認時的無措,那晚的夜色那樣濃,滿院子都淌著月華,裡頭浮著半顆所謂的真心。
「周將軍,」一人來祝酒時已經喝得有些多了,大著舌頭道,「周將軍英勇神武,實乃我大梁肱股之臣。」
「只是、只是可惜,我瞧將軍同自家夫人間,似是不大得勁,這、這倒也好說,畢竟道不同,不相為唔唔.....」
這話沒能說完,便被他身側一人捂嘴拽了回去,那人面上賠著笑,朝郁濯道:「賀二喝多了就愛說胡話,世子別往心裡去。」
「哪兒能呢,」郁濯皮笑肉不笑,眯著眼睛望周鶴鳴,看見他微微愣神的臉,說,「的確是我高攀。」
周鶴鳴一怔,他終於將酒杯放下去了。
窗外的雪不知何時停了,雲層里刺破幾縷金紅色的光來,原是日頭已近了西山。
趙修齊接弟弟的時候便沒在眾人面前完整露面,他行事向來低調,應也怕小孩生病,只帶著趙慧英洗完澡,便匆匆離開了。謝韞半個時辰前送著梅知寒和梅元駒回城,奇宏也護送他同去。
今日雅集上的眾人大體還算盡興,臨到傍晚時分才依依不捨地相互告別,一人剛要上輦轎,忽見山道盡頭兩個小黑點愈來愈大,奇宏與謝韞策馬狂奔,二人俱是氣喘吁吁。
「走不了了!」奇宏苦著張臉,下馬稟告,「方才北長亭外倒了好些老松,叫雪給壓塌了,路堵得嚴嚴實實,連只螞蟻也鑽不過去。」
除卻北長亭官道外,若想從這處溫泉莊子回去煊都,得繞過整座雲松山,需兩日腳程。
謝韞不忿地小聲道:「我方才送小寒和她大哥過了北長亭,回來沒走幾步,就聽見背後一聲巨響......早知道就晚些再送了。」
周鶴鳴瞥了他一眼,謝韞識趣地把嘴閉上了。
涼風卷過來,郁濯鼻尖泛紅,他攏著大氅,似笑非笑地撩眼看周鶴鳴,說:「聽見了麼,走不了了。」
周鶴鳴面上不虞。
「怎麼就這麼見不得我?」郁濯向前踏了兩步,湊到周鶴鳴跟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