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洞穿了姚之遠的心一樣。
「如果你真的以為,你手下的士兵們是害怕這些才逃走的,那麼你也真的不配做他們的將軍。」
姚之遠聽到這句話後怒道:「你們裝神弄鬼罷了,嚇不住我,也嚇不住留在這裡的人!」
黑袍道人像是輕輕嘆了口氣。
「你還是不明白啊。」
他看著姚之遠說道:「你的士兵們,害怕的並不是裝神弄鬼,他們害怕的是打仗。」
姚之遠的臉色驟然一變。
黑袍道人說道:「你是將軍,你也許渴望打仗來證明自己,可是你的士兵們會和你一樣的想法嗎?用他們的死,來證明你很強?」
姚之遠下意識的說道:「守護家園,是軍人的天職!」
黑袍道人抬起手把長袍上連著的帽子往後摘下,然後又把臉上的鐵面摘掉了。
在這一刻,姚之遠看清楚了那張臉。
「我是李叱。」
李叱這四個字一出口,把姚之遠確實嚇了一跳,以至於姚之遠下意識的後退了一步。
李叱道:「我要做的事,就是讓中原再也沒有戰亂,讓天下百姓都安居樂業,你現在所說的軍人天職是守護家園,我比你懂。」
「當黑武人南下的時候,是我帶著人在北疆死守,你現在要守護的家園,我替你守護過了。」
李叱看向姚之遠的眼睛:「你如實回答我,裴旗可以讓中原再無戰事嗎?裴旗可以讓中原傲立當世嗎?」
「如果你認為裴旗可以做到,而你是在守護著裴旗的這種志向,那麼可以做好決戰的準備了。」
「如果你覺得裴旗做不到,那麼就請你安安靜靜的想一想,你現在打的這一仗,阻止的又是什麼。」
李叱道:「我再多給你半天的時間思考,正午之後,若你山頂撤下戰旗,我會下令打開合圍放你們離開,如果正午之後你們的戰旗還在,明天的這個時候,我會在秀山上為你和你手下的兄弟們,在這秀山造一片土墳。」
說完這句話後,李叱轉身回去。
姚之遠站在那好久都沒有動,其實腦子裡亂糟糟的什麼都沒有去想。
然而這種亂糟糟的,正是他的動搖。
茫然的甚至是有些麻木的走回到隊伍里,姚之遠的動作都顯得有些機械。
他腦海里來來回回的重複著一句話明天這秀山上,會滿是土墳。
第一次,姚之遠產生了一種要不要問一問士兵們,這一仗他們想打不想打的衝動。
可是他深知,作為領兵的將軍,當他出現這個念頭的時候,就已是背叛。
「將軍?」
手下人輕輕叫了他一聲。
姚之遠回過神來,往四周掃視了一圈,士兵們都在看著他。
「如果如果你們有的選,你們願意留下來跟我打這一仗,還是離開?」
他終究還是問了出來。
結果是沒有人回答。
而這,恰恰就是答案。
如果絕大部分人都願意留下來死戰的話,他們會大聲的告訴姚之遠。
正因為他們不
願意,但他們又不敢說,所以才會選擇沉默。
姚之遠重重的吐出一口氣,他在高坡上坐下來,明明什麼都沒有做,卻顯得那麼疲憊。
就好像剛剛聽寧王李叱說那一番話,就耗盡了他的力氣。
「走吧。」
姚之遠忽然大聲喊了一句。
「不願意留下來的人,現在就可以走了,你們下山的時候不會被寧軍阻攔,寧王會放你們離開。」
他說完這句話後,四周很長一段時間內都很安靜,安靜的讓人覺得可怕。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名年輕的士兵把手裡的長刀放在地上,然後跪下來朝著姚之遠重重的磕了幾個頭。
「將軍,對不起。」
磕完頭之後,這士兵轉身朝著山下走去。
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他們接二連三的放下兵器,學著第一個士兵的樣子給姚之遠磕頭,然後頭也不回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