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人絆住了?從榮景居到這裡,半個時辰都走不到?」
方嬤嬤頭疼不已,從榮景居到這裡當然用不著半個時辰,但如果陸緘故意要晾她,很可能就會花上一個時辰都走不到。今非昔比,太太怎麼就不懂得呢?卻不敢不聽林玉珍的,少不得使人去看。
又是一炷香的時間過去,在林玉珍要再次發飆的時候,外間終於響起了丫頭們給陸緘問好的聲音,緊接著,門帘被掀起,陸緘神色淡然地走了進來,給她行禮問安:「兒子給母親請安,母親一切安好?」
禮儀如常,二爺的脾氣涵養還是很好的,方嬤嬤鬆了口氣,林玉珍顯然也看出來了,當即冷笑:「我還以為我要去求見陸二爺,才能見著呢。」並不打算喊陸緘起身。
陸緘也不用她喊,自發地站直了身子,神情更淡了幾分:「母親恕罪,祖母那邊人多,是以兒子多留了片刻。」
「你辛苦了。想必你三叔父和三嬸娘也在那裡罷。怎樣,話說多了,口渴麼?芳齡,給二爺上好茶。」林玉珍冷笑,重重地道了「上好茶」三個字。什麼人多,無非是陸建立與塗氏在那邊罷了。
陸緘索性沉默不語。他本就知道林玉珍的性情,在看到陸老太爺的時候,他就更明白了,林謹容的話是對的,林玉珍的想法和做法與他們不同。但他想,有這麼個機會,讓他下定決心回來看一看陸老太爺也挺好的。所以是歡喜和踏實更多於生氣與憤怒。可現在看到林玉珍這副模樣,再熱的心腸也會變冷。
「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給你找最好的先生,為了你能師從諸先生,丟了你父親一人,從江南到這裡這麼多年,為的是什麼?為的是你考取功名,不把前途當回事,想回來就回來的?你心裡眼裡究竟有沒有我這個做母親的!究竟有沒有你父親?我看該讓你父親寫信,好好教教你道理了。」林玉珍看到陸緘臉上那種熟悉的沉默冷然,心中愈怒。她為的什麼?從自由自在,風光明媚的江南,從陸建新的身邊回到這鳥不生蛋的平洲,來了就走不掉,一直孤孤單單地關在這個院子裡,受宋氏的閒氣,被陸老太爺和陸老太太挑剔指責,為的是什麼?不就是為了他麼?他卻這樣對她!
陸緘微微皺了眉頭:「是母親寫信讓我回來的。」
林玉珍氣極反笑:「我是讓你回來?我是讓阿容帶了毅郎回來!你有正事要做,她就該替你盡孝!看看你做的什麼事?你們翅膀硬了……」
「毅郎才兩個月!這麼熱的天,這麼遠的路……」陸緘再也忍不住,豎起眉毛打斷她的話,「他長大以後孝敬的是您,您怎麼忍心?」他有些日子沒有休息好,更說不上吃好,本來就不胖,現在就更瘦,原本秀挺的眉毛和好看的眼睛,這會兒顯出的更多是凌厲和憤恨。一路兼程,一路掛懷,極度疲憊,心情更是好不到哪裡去,雖然極力壓低了聲音,裡頭所含的憤怒和不平卻半點不少。
從小到大,他從未這樣強硬的當面衝撞過她,從前有不滿,表達不滿和不喜的時候,也不曾用過這樣的態度。林玉珍怔了片刻,出離憤怒,順手抓了身邊的茶盞朝陸緘的身上砸過去,咆哮道:「我怎麼他了?我怎麼他了?不孝的東西!我會害他?婆子丫頭一路伺候著,多數也是坐的船,會怎樣?能怎樣?我叫他們像你這樣日夜兼程趕路麼?」
陸緘不避不讓,硬生生挨了那一下。茶盞砸在他前胸,將水潑了他一身,然後跌落,在青磚石地面上砸得粉碎。
方嬤嬤這個時候才反應過來,猛撲上去苦苦相勸:「太太,少說兩句吧。二爺,太太真沒那意思,說的都是慢慢的來,沒逼著一定要什麼時候來,太太也是沒有法子,也是想早點見到小少爺……」
陸緘沉默地看著腳下的碎瓷片,不等方嬤嬤說完,一言不發,轉身走了出去。
「你給我站住!忘恩負義的東西!」林玉珍大怒,陸緘走得越快,轉瞬就不見了身影。
屋裡死一樣的沉寂,林玉珍仰靠在華麗的螺鈿椅子上,又憤怒又傷心,白眼狼,白眼狼,她養了只白眼狼,才不過是做了個八品小京官,就不把她放在眼裡了,就這樣當著下人的面頂撞她,她還有什麼顏面可言?她絕對不容許這種情況發生,她要……
還沒等她想好她要怎樣,就有婆子在簾下道:「大太太,老太爺請您立即去聚賢閣一趟。」
第357章頂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