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抿鬢角的篦子啪地一聲扔在梳妝檯上,「自從提了那個賤人上來,我在這個家裡是越發沒臉了。早知今日,就不該嫁到這商戶人家來。從未聽說過哪個規矩人家有什麼平妻的,這便罷了,我為女兒的打算他總是冷著臉打回來,難道女兒就不是他親生的?」
說到後來,聲音已經哽咽得不行。
大丫鬟從未見夫人如此脆弱,忙擔心勸道:「夫人且寬心,即便那裘氏這兩年再風光,咱們三小姐還是最受老爺疼愛的,就是她生下來那少爺也有幾分比不上。」
「少爺」,盧氏咬牙,雙拳倏然握緊,「那賤人真是好命,都年近三十了,還能再生個兒子出來。」
兒子啊兒子,如果她有個兒子,何至於到今天這般沒臉的地步。
大丫鬟低聲道:「夫人不是常說養不大的孩子比比皆是?少爺還小,二夫人是不是好命還兩說呢,您放寬心,等以後咱們小姐嫁個好人家,不比個兒子強?」
盧氏臉上這才露出幾分笑意,外間就傳來丫鬟們的請安聲「見過小姐」,盧氏轉過頭來,看著走進來的女兒笑得慈和:「怎這麼晚了還沒睡?」
雲霓在母親對面坐了,撒嬌道:「想跟母親說話了嘛,再說爹不也是才回來嗎?」
盧氏點了點她的額頭,「你倒是消息靈敏?找你爹有事?」
雲霓搖搖頭,對著母親欲言又止,神情間透著幾分羞意。
「怎麼了?」盧氏笑道,「霓兒可是想問跟樂家定親的事?」
雲霓聞言就紅了面頰,忙道:「娘,不是這個」,頓了頓才道:「女兒不想跟樂家的表哥定親了,如果對方已經同意了,可不可以讓爹再去退了?」
盧氏的神色僵了僵,看著女兒道:「怎麼又不同意了?當初你被拐走能得救還不是多虧了樂家的老三,再說那老三長相才學無一不缺,你還想嫁怎麼樣的?」
不自覺想起前天見到的那個男子,他談笑投足間那種高貴中又顯露出萬事不留心的慵懶氣度,讓她短短時間就心折不已,昨天一晚上夢到的都是他,而且那人還十分地照顧她,跟她說外面的世界……
「女兒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雲霓低著頭,聲音嬌羞無限。
盧氏眼前一黑,「你說什麼?」
她不是為女兒有喜歡的人生氣,從少女時代過來的盧氏也曾偷偷喜歡過英俊有為的男子,她生氣的是前幾天還對樂家老三有好感的女兒,僅僅幾天就換了對象。
雲霓不怕說這個,她母親從來不跟那些虛偽的官家夫人一樣,會禁止女兒說喜歡哪個少年,便又道:「前天跟樂家那個丫頭看狀元遊街時,女兒遇到了一個人。」
「什麼人?又是什麼身家?」盧氏氣沖沖地打斷了女兒的話,「才認識幾天的人你就敢說喜歡?」
「他跟樂家那丫頭是認識的,他做什麼的也跟我說了,他也做生意,只不過是行商」,雲霓嘟著嘴解釋,末了道:「咱們家既有錢又有地位,難道女兒喜歡個人還要看一看他是不是有錢有地位嗎?」
盧氏簡直被這後面兩句話氣昏了,抬手便在女兒額頭狠狠戳了一下:「正是咱們家這兩樣都不缺,你才不能低嫁。」
「那當初的夜與夜平怎麼說?」額頭上被戳了一個紅印子,雲霓疼得眼冒淚花。
「能一樣嗎?這能一樣嗎?」盧氏怒極,「做上門女婿的,看的是這個人好不好拿捏有沒有能力。嫁人,看的是這個人有沒有身家。」
雲霓站起來,絲毫不退讓:「我就喜歡那個人,樂家又有什麼,暴富之徒罷了,就算他們家一門三進士,卻也比不過咱們家有底蘊。」
盧氏還想說什麼,雲霓卻哼一聲轉身跑了。
「夫人息怒」,兩個大丫鬟忙上前扶住趔趄一步的盧氏,「小姐還是小孩子心性,今天喜歡明天就不喜歡了也未可知。」
「我太慣著她了」,盧氏嘆口氣,半晌後才問道:「小姐說那人跟樂家的丫頭認識?」
一直陪侍在側的兩個大丫鬟都點頭。
盧氏眼中迸發出恨意,「小門小戶家的女孩兒就是心眼子多,竟敢把我襄州首富家的千金小姐往行商賤小子身邊引。這是她那窮家裡出了三個進士,就看不起我們,不想我的霓兒嫁給她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