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周歲的沈念為周安王,封地幽州,堪稱史上最年輕的王爵。
一眨眼,沈念便五歲了,他出生那天江雁回在院子裡種下的棗樹如今已經參天高,這個秋天結了滿滿一樹的棗子,惹來了許多同鎮的小孩子。
這天江雁回在屋內午憩,隱隱約約聽到院子裡嘈雜的喧鬧聲,知曉必是那群孩子又來了,也就沒有理會,只叮囑沈念小心玩耍,莫要同夥伴打鬧。
可她剛睡下沒多久就聽見院子裡傳來哭聲,她驚坐起來,滿身冷汗,急急忙忙沖了出去。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念念呢?」她拉著一個小孩問。
小孩指著牆壁,哭得好大聲「沈念爬上圍牆摘棗,沒站穩,掉牆底下去了!」
江雁回一驚,急忙呼喊一聲,卻沒聽見對面的回應,連忙提起衣擺往隔壁跑。
今天錦回書院裡有活動,巧姝陪她去了,呂媽媽帶著玉簫他們上街採集,沒那麼快回來,家裡就剩江雁回帶著沈念。
隔壁屋子的門緊鎖著,江雁回拍了好久都沒人應。
自她住在這裡起,隔壁的院子便總鎖著門,偶爾碰到有人出入,也是個面生的男子,那男子生得細皮嫩肉,又一次沈念在院子裡摔倒,哭了好久沒人理,那男子還進來扶過,因而江雁回對他是心存好感的,一直以來,也讓府中人多幫襯隔壁,畢竟是鄰居。
但隔壁的男子卻有些古怪,深居簡出不說,也從不讓人進他家的門,只說他家老爺身子不好,一直病著不能見外人,所以她們也就沒有勉強,因此即使已六年過去,江雁回也從沒去過隔壁一次,這會兒見裡頭遲遲沒有回聲,她又擔心沈念,當即就去把屋裡的梯子搬了出來。
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順利上了對面的圍牆,可是圍牆之下卻根本不見沈念。
好在隔壁牆下有些雜物,能墊腳下去。
江雁回順利跳下之後,便在隔壁的院子裡尋找起來。
這院中的格局與她的院子幾乎一模一樣,除了景致不同以外,連房梁的材質都是一樣的,幾乎讓人懷疑是同一批人修建的。
她在院中找了很久,確定院門關著沈念不會出去,便只能一間房挨著一間房的找。
然後她便進了隔壁的主屋。
光線並不明亮的主屋瀰漫著濃郁的藥香,西南角的案桌上擺放著香爐,漂浮著幾絲熟悉的香氣。
江雁回聞了出來,那是從前宮裡人喜歡用的一種香,名為織槿,從前玉簫就極喜歡點這個,據說凝神靜氣是極好的,只是這種東西畢竟只有宮裡人才有,離開金陵城之後,江雁回便再沒有用過了,沒想到今日竟在鄰家小院裡聞到。
屋子裡的床上沒有人。
江雁回尋了一圈就迅速走了出去,也來不及細看,直至來到西廂房的轉角處,忽然就聽見一道若有似無的聲音從前方傳來。
「你是說我娘的名字是出自『雁字回時月滿西樓』這句詩?伯伯怎麼會知道?」
「因為伯伯從前聽你娘親說起過。」
「伯伯認識我娘親?」五歲的孩子仰著臉,稚嫩的臉上滿是好奇。
男子朝他看了過來,一身白衫垂地。
他蹲了下來,溫柔地看著小男孩,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嗯,認識。」
江雁回立在門口,大氣也不敢出,陽光從外面照進屋子,落在男子的墨發上,竟折損出幾縷銀白。
仿佛有所感應一般,男子朝她看了過來,然後緩緩站起身,頎長的身形在日光沐浴下好似幼年時的初見。
男孩明明滿身狼狽,但那雙眼睛卻黑亮得像星星。
「娘——」沈念轉身就朝她跑了過來,一下子撲進她懷中,「娘,念念不是故意要跑開的,是這個伯伯說他認識你,念念才跟他來這裡的,娘,你認識他嗎?娘,你怎麼哭了?」
小手撫上江雁回的臉,江雁回才回過神來。
她牽住沈念的小手,緩步朝男子走了過去。
數年未見,他老了不止一星半點,明明才三十來歲,模樣卻變化極大,不止鬢角多了白髮,眼角還多了皺紋,再不似當年那個顛倒眾生的模樣,可即便如此,他還是那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