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李家麾下的各路兵馬明顯不如李家老兵素質高。他們東一股,西一股地跑來跑去,熱鬧得就像在趕大集。只不過拎在手裡的不是雞蛋籃子和饅頭糕餅,而是長槍和大刀。
很多山賊和綠林賊寇出身的士兵推著足有兩人高的大車匆匆跑過,車棚上塗滿了被寒風凍硬的泥巴。結了冰的泥巴冷硬如鋼,即便強弩射上去,通常也只能射出個白印兒。這是非常簡易的攻城武器,卻可有效地幫助士卒們抵禦弓箭打擊。
「主公!」「主公!」賊寇出身的士卒們不懂得禮節,用熱浪般的歡呼來表達自己的尊敬。李淵四下抱拳,慈祥高貴。他陶醉和享受於這種熱烈,感覺非常美妙。
帶著幾分精神上的滿足,李淵召集起全部將領。親手舉起令旗,宣布對長安城的最後一擊正式展開。
隨後,在一片熱烈的歡呼聲中,他跨上戰馬,帶領中軍繞向長安城的正東方。那是他為自己選定的攻擊點,李淵堅信,自己的身手不輸於任何年青人,但昨晚上玩的有點過了,此時騎在馬上感覺有些發虛,他禁不住有些後悔自己昨晚上應該克制一些才對。
當第一縷陽光射上城頭,第一支強弩也呼嘯而落。連續堅持了十餘日,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的長安城守軍立刻跳起來,跌跌撞撞跑向青褐色的城垛口。
那些青褐色的城垛口很快又變成了紅色,舊的血跡被羽箭射飛,新的血跡重新覆蓋在冰冷的城磚表面,凝固、結冰,在陽光下鮮艷如畫。
「吹角!」李淵拔出橫刀,用力前揮。「嗚嗚——嗚嗚—嗚嗚」悽厲的角聲響徹原野。
遠處農田和樹梢之間盤旋著的晨霧立刻被角聲驚散,大束大束的陽光從雲層縫隙射下來,伴著羽箭一道四處飛射。
「嗚嗚—嗚嗚——嗚嗚」碧藍碧藍的天空下,不斷有角聲相回,如虎嘯龍吟,如疾風穿壁。
李淵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燃燒了起來,大聲怒喝,舉刀向前。幾個貼身侍衛卻非常不客氣地擋住了他的去路,用身體組成一道難以逾越的屏障。
「無需主公親自動手!」裴寂大半注意力始終在李淵身上,而昨晚上兩個少女又是他一手安排,立刻就看出李淵有些力不從小,身體狀態不是很好,所以非常適時體貼地說了這麼一句話。
並且他不經李淵表態說話,便已經快速舞動角旗,命令李安遠領軍代替李淵出戰,然後和一群侍衛親兵簇擁著李淵停下觀戰。
李淵看了一眼裴寂,微微點了點頭,表示認可,心想那裴世矩深得楊廣歡心,至今還和虞世基操控著大隋朝廷,這裴氏之人果然擅長揣摩君者之心啊!只是自己絕不能跟那楊堅一樣,被寵臣所欺瞞,不知下情,亂了江山社稷。
轉眼之間,角聲便被喊殺聲所代替。一隊隊李家將士推著雲梯和攻城車,在弓箭手的掩護下快速向城牆迫近。而受了驚的守軍也逐漸恢復安定,奮起反擊。
羽箭往來如風,帶走城上城下無數年輕的生命。行走在半途中的雲梯瞬間「長滿」三尺多長的箭杆,重量陡增。安裝在雲梯底部的木車發出吱吱咯咯的哀鳴,越來越無法承受驟然改變的重心。又一支強弩射來,正中雲梯頂端橫木。龐然大物晃了晃,轟然而倒。
沒等守軍將途中散架的雲梯重新支起來,數以千計的火箭拖著長長的尾煙撲下城頭。
幾十個火球同時在一座雲梯上升起,快速匯聚成一團烈焰。雲梯四周的士卒們不得不放棄,轉身逃走。
同一瞬間,更多的雲梯和攻城車被點燃,濃煙嗆得人直流淚。即便能見度到了如此地步,羽箭的呼嘯聲依然嘈雜不絕,不斷有人倒下,不斷有人慘叫,在煙霧中翻滾掙扎。
長安城守將陰世師站在城樓之內,心中充滿了絕望。他沒想到李淵突然在一夜之間發了瘋,居然對長安城進行了四面環攻。
參照兵法,這種不給守軍留任何出路的戰術會極大的激發守城者的鬥志。但陰世師知道,再高昂的鬥志也挽救不了長安淪陷的命運了。大隋朝完了,長安城完了,自己的榮華富貴也馬上到了盡頭。
如果李淵圍三闕一,他還有希望在親衛的保護下逃向洛陽。從王世充那裡借幾萬兵馬,找機會捲土重來。
可李淵分明是不想給他活命的機會,不給城中所有守將活命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