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回來了。
「你去送給他們吧。」英落鼓勵道:「別怕!」
宗次郎咽了咽口水,雖心中忐忑,但還是小心翼翼的走了過去。他本就是內向的孩子,竟是話也不會說,只是直愣愣的將饅頭塞到了木下先生的臉前。
木下先生抬起頭,雖然腹中飢餓,但卻強忍著說道:「去去去,真把老夫當乞丐了嗎?」
他不是乞丐,只不過跟乞丐一樣,一無所有罷了。
宗次郎仍是沒有言語,只是執著的遞著饅頭。
木下先生苦笑道:「你這孩子,聽不懂話嗎?罷了,我謝謝你,但是我是不會吃白食的。」
宗次郎有些著急,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眼神中全是焦急,然後求助的看向身後。
英落走了上來,笑眯眯的對木下先生說道:「這可不算白食,就當是將來糖人的定金好了。」
木下先生抬眼一看,露出幾分喜意:「原來是你這丫頭,跑出去這麼久,可算是願意回來了?」說完他又落寞的搖了搖頭,看了看自己空蕩蕩的左臂,無奈的說道:「可惜,現在的我是沒辦法再捏糖人的,你的好意我心領了。」
「怎麼會沒辦法?」
木下先生臉色一暗,有些惱怒的說道:「我沒了左手,是個殘廢,你是明知故問嗎?」
英落卻反駁道:「不是還有右手嗎?」
「一隻手怎麼捏糖人!」
「試試看!不試試怎麼知道?」英落遞給他一個饅頭,又說道:「吃了饅頭,有了力氣,就試試看!」
木下先生愣住了,看著眼前熱騰騰的饅頭,卻不知覺的流下兩行老淚。
宗次郎嚇了一跳,連忙伸手想幫他擦拭,卻不想被他一把攥住。
僅存的右手,如柴般乾枯,如碳般漆黑。
但卻有力且沉穩。
「我會試的!」木下先生堅定的說著,然後一口咬住了饅頭說道:「我欠你們一個糖人!」
聲音含糊不清,或許是因為嘴中塞滿食物,但英落更願意相信是激動的哽咽。
嘛,照顧老人家的面子,她就不揭穿了。
木下先生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在宗次郎的手臂肩膀上拍打著,頗為驚訝的說道:「小傢伙的肩寬手長,一看就是天生的手藝人。怎樣,願不願當我的徒弟啊?」
手藝人?手上技藝高超之人。
這麼說來,劍客也算吧。
英落連忙開口說道:「別啊,這小傢伙可是我先看中的!」
「嘁,你這丫頭倒是賊眼光!」木下先生說道:「不過也好,這世道,學劍法要比捏糖人有用的多。」說完他扭頭大喊道:「都出來都出來,英落丫頭回來了,還帶來了吃的!」
原本蜷縮在牆角中的人紛紛奔走出來,圍著英落,先是打了招呼,然後又沖向了宗次郎,或者說是宗次郎手中的饅頭。
英落哭笑不得,打趣說道:「現在倒是不客氣!」
木下先生板著臉,高傲說道:「嘁,跟自家孩子,有什麼客氣的?」話一說完,兩人卻是同時笑了起來。
「回頭我替大家想想辦法,至少也要有個溫飽。」英落說。
「嗯,你要多費心。」木下先生也沒有拒絕:「我們這些老傢伙無所謂,至少要讓那幾個孩子活下去。」
英落卻搖搖頭,堅定的說:「都活下去!」
「都……活下去嗎?」木下先生長吁一聲,但還是點頭道:「嗯,都活下去!」
英落轉過頭,對福原越後說道:「看到嗎?你們想的是如何獲得更大的權利,而我們只是想要活下去。但這樣簡單的願望,卻別你們毫不留情的粉碎了。」
福原越後臉上的顏色劇烈的變化著,卻無言以對。
若是以前,他會一點也不猶豫的豪言願為理想慷慨赴死。但被英落挾持來到京都,眼看命不久矣,他才知道「活著」是多麼的可貴。
「對……對不起!」也許是真心悔過,也許是為了活命的企求,福原越後低下了曾經高傲的頭顱。
英落卻沒有憐憫:「你需要的不是道歉,而是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