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尚未中旬,扶舟縣已經迎來了一場水雪。雖沒停住,但山頭兒總還是戴上了一頂白帽子。
廣化書屋的教書匠已經辭了事由,背著個大包袱皮兒,來青白客棧,與白舂告別來了。
天太冷了,客棧里沒什麼人。
白小豆還沒有返鄉,舒珂又回鄉去了,關薈芝只是忙時來幫忙,連楊念箏也不知道咋回事兒,跑去了風泉鎮還不回來。
至於那矮廚子,就是個懶貨,這會兒怕是跑去宅子裡睡覺去了。
所以好巧不巧,客棧里就剩下白舂跟許臨。
一大桌子菜,兩個人吃,都是素菜。
今日許臨倒是沒有臭貧,只是悶聲吃飯而已。
不過一旁的包袱里,被白舂一趟一趟往裡面塞東西,得虧是個鬼修,不然還真不一定裝的下。
吃完一大桌子菜,許臨拍了拍肚皮,咧嘴笑道:「白姑娘,想聽許某說一句真心話嗎?」
白舂撇撇嘴,「噁心肉麻的話,勸你還是咽回去。」
讀書人咧嘴一笑,開口道:「許臨生前做錯了許多事情,現在好像有點兒來不及了,好在沒死利索,還能以鬼修身份存活於世,所以我想要補救些什麼去。」
白舂冷笑道:「上次你也是這麼說的。」
許臨一笑,「上次是找地方,這次我找著了。」
說著,讀書人起身後退幾步,重重作揖。
「白姑娘,珍重。」
白舂忙追上去,問道:「你要去哪兒,回不回來了?」
讀書人背對著本體為一隻白蛇的豐腴女子,笑道:「南邊兒有個白水洞天,我去瞧瞧,會回來的。」
應該會。
原來幾百年來,他們一直在白水洞天啊!若不是前些日子秋官來了一趟,估計他很難查到的。
好和尚,當年你說我妻子是妖,她轉世投胎,真就成了妖了。如今我也是鬼,你也是妖,倒是一分為二了,那我就去跟你們好好講講道理。
我許臨死也好魂飛魄散也罷,無論如何都要了卻這樁因果。
遲暮峰頭,顧衣珏順身至此,本想去與許臨說幾句話的,卻被百節攔住了。
百節笑著說道:「我不是人,但長了一顆人心的。有些人想去做什麼,攔不住的。就像你,明里暗裡照拂那一家子,我跟張道長都去化馬縣給你顧劍仙擦了好幾次屁股了,誰攔你了?要不是上次挨了一頓打,你顧衣珏比許臨,比那個如今在大大學生的馮公子,好的到哪兒去?」
去年挨了一頓打,安子前輩說破一樁算計之後,嘆息了一句:「你顧衣珏,不及左衡川痴情,不過運氣要比漁子好的多。」
因為左衡川找了三千年的女子,很大的可能是,壓根兒不喜歡他的。
於是這天夜裡,顧衣珏又拉著張五味到了化馬縣。
已經能說話的小姑娘,粉撲撲的臉蛋兒,脖子裡掛著個青魚吊墜,好似在等一場停的住的雪。
從前顧衣珏買下的鋪子,被那家人「機緣巧合」得到,靠著賣鍋盔,手藝好,所以日子過得不差。
顧衣珏開口問道:「舒珂回蜀地去了,你不去找?」
張五味瞪大了眼睛,「你他娘的!沒事兒找事兒是麼?」
顧衣珏
也瞪大了眼珠子,因為他這是頭一次聽見張五味罵娘啊!
他猛地想起劉景濁的叮囑,便趕忙開口:「張道長,咱說話可不能沾親帶故的,我們可以,你不行。要是讓山主知道你都會罵娘了,還是我惹得,非跟我翻臉不可。」
張五味冷笑不止,「好一個沾親帶故,那你顧劍仙怎麼不乾脆分出一道身形,化作孩童模樣,與這丫頭一塊兒長大,來個青梅竹馬呢?」
這次換做顧衣珏罵人了,「你他娘的!瞎說什麼呢?」
張五味撇撇嘴,「顧劍仙,說歸說,別沾親帶故的。」c
顧衣珏一時語噎,現世報啊!不得了,等山主回來,免不了一頓問責了。
沉默良久,顧衣珏取出來了一壺酒,輕聲道:「我有想過,以後她喜歡上了某個遊俠兒,或是喜歡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