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過後的傍晚很舒服,空氣濕濕涼涼,混著青草的味道,輕輕柔柔地拂過臉。溫長齡下班之後在醫院附近的餐館吃了晚飯,沿著陽隆江從昏沉橘黃的黃昏走到了霓虹璀璨的夜晚。
帝都的夜景很美,就是有點吵,江的上游很熱鬧,溫長齡往人少處走,風將她的漁夫帽吹到了江里。她的思緒跟著風、跟著被江水卷著蕩來蕩去的帽子一起飄遠。
明黃色的帽子,落在星影斑駁的水裡,像開了一朵花。
溫長齡沒有想太多,往水深處走去。
「餵。」
後面有人喊她,應該是喊她,因為附近沒有其他人。
她停下來,回頭,看到了那位謝商先生。
他果然不是聽話的人,不遵從醫囑,沒有住院觀察。那身帶血的衣服他已經換下了,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袖,什麼圖案也沒有,衣服很單薄,他也不怕冷。
「你多大?」
他突然問,隔著老遠。
溫長齡被問地很茫然,誠實回答:「25。」
「玩過滑雪嗎?」
她搖頭。
「潛水呢?」
她又搖頭。
謝商往前走了兩步,遠遠看不清他臉部的輪廓,但他那一頭白金色的發很顯眼,存在感極強。
他像在閒聊:「烏達拉美盛產一種沉香,叫蜂香楠木,形狀很像蜂巢,它聞起來味道很淡,有點像梔子花,但聞久了會讓人產生幻覺,看到你想看到的一切。因此它有個別名,叫日有所思香。」
如果聲音可以物化,謝商的聲音應該是海水,鹹的,會讓人越喝越渴。
他問溫長齡:「神奇嗎?」
溫長齡點頭:「神奇。」
她從來沒聽過這麼奇幻的香,想點一盤,看看自己日有所思的盛景。
「西洲十大無人區萊利圖占了兩個,庫不顛沙漠和冥茫雪山,而萊利圖的國花美人葵就長在庫不顛沙漠和冥茫雪山的交接處。那裡的景色很美,黃色沙漠和白色雪山之間長滿了美人葵。美人葵有很多種顏色,可以用來染頭髮。」
他講述著溫長齡從未見過的世界,充滿了冒險,充滿了驚奇。
溫長齡平時並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肯定是謝商的聲音有魔力,她被他的話帶著走:「你的頭髮就是那裡染的嗎?」
他笑:「不是。」
他額頭上的紗布一點都不影響他那張近乎神顏的臉,反而給他添了一種神秘的、蠢蠢欲動的叛逆和迷亂,像墮落後的神。
「你想不想去那裡染頭?」
溫長齡被蠱惑了:「想。」
也想見一見美人葵,她眼神都比剛才亮了。
謝商毫無預兆地出現,又毫無預兆地轉頭離開,走了幾步,回頭。
「水不涼嗎?」
帽子已經被江水捲走了,飄去了好遠,算了,不撿了。
溫長齡跟著謝商上了岸,鞋子和褲腳都濕了,風一吹,很涼,她原本有些昏昏沉沉的頭腦頓時清醒了許多。
哦,她想明白了,謝商好像以為她要跳江自殺。
「謝商。」
他回頭:「嗯。」
不知道為什麼,她看著他,卡殼了。佳慧說,謝商有一雙盯著狗都會讓狗覺得很深情的眼睛。
佳慧說得對。
謝商等了片刻,沒等到後續,就先走了。
溫長齡吹了一小會兒冷風,然後也轉頭,兩人一個朝左一個朝右,各走各的,就好像沒有遇到過。
帽子上繡的小白花在一望無際的江上漫無目的地飄。
謝商的車停在了橋上,車上放著一首曲子,曲調很安神,他聽著卻走了神。
不是會下蠱嗎,怎麼混得這麼慘。他想,要不就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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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商沒想到,溫長齡自己又撞了上來,在江邊那晚的一周後,在異國他鄉的雪山下,她不會控制滑雪板,笨拙、傻氣、莽莽撞撞地朝他撞過來。
謝商沒有伸手接她,被她撞得一起倒在雪地里。
「謝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