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門。
李平安默默看了幾眼母親年輕時的模樣,從房門溜走。
他雖然也很想慢慢欣賞父母年輕時的畫面,但現在確實趕時間。
一連過了幾個光柵,李平安再次停在了這個房間中。
母親懷孕時的那段時間,光柵似乎特別密集。
他仔細回憶父母曾對自己說過的話,很多都已記不清,但那段時間,父母應該吃了不少苦。
就比如……
「我們廠子把我們一個車間都優化了。」
已經帶著孕相的妻子,淚眼婆娑地坐在桌邊,手邊是還沒喝的肉粥,一旁是不斷安慰她的丈夫。
「你別哭啊!這不是正常的事!你們毛衣廠的毛衣本來就賣不出去。」
丈夫連忙說著:
「這不是還有我嗎?放心吧,家裡塌不了。」
妻子紅著眼睛道:「孩子以後不要花錢嗎。」
「咋養都是養,咱們小時候不是啥也沒有嗎?咱爸媽那時候更艱苦,你不用擔心。」
丈夫呵呵笑著:
「最近省裡面開會,咱們這片成了試點,這幾天廠子裡來了一些銀行的,貸款利率給的很低,鼓勵我們去搞什么小生意。
「我之前跟著廠里領導去南方調研的時候,發現那邊有幾樣產品很緊俏。
「實在不行,我從廠里辭職,自己貸款搞個小廠,那邊缺啥咱們就搞啥,以後能少的了錢花?」
「那能行嗎?」
「咋不行,以後就是缺啥產啥,不是產啥安排啥,這叫順應時代變化。」
丈夫一本正經地說著。
妻子問:「那萬一賠了咋辦?」
「賠了……咱們一起去大伯家插隊!我去做個高粱地里的詩人,你就站在坎上給我唱歌,反正餓不死就行。」
妻子撲哧一笑,低頭吃起了肉粥。
「要不,我去擺攤烙餅吧,」妻子說,「我烙餅可好吃了!」
「不是,我啥身份啊,你去烙餅?這片哪個不知道,我過幾年就是八級鉗工、工齡一到就是車間主任啊!」
「人家很多老領導都去擺攤呢,也不見人家說啥。」
「那不一樣,我是年輕人,年輕人代表著國家的未來,咱們不能自我退步,你放心吧,肯定委屈不了咱兒子。」
丈夫隨口胡扯著,妻子安然笑著。
她並沒有看到丈夫眼底的那份焦慮與不安。
李平安仔細回憶了一下。
這段記憶……應該是父親提前接到鋼廠快要倒閉的消息之後。
懷孕的妻子、岌岌可危的鐵飯碗。
李平安快速穿梭在一個個光柵中,他看到了很多次,自己父親大半夜不睡覺,起來在房間中溜達,白天說是去上班,到了工廠看著那不開工的機器,跟一群工人閒聊發愁。
快速閃爍的光柵中,工廠化作的巨大黑牆轟然倒下。
而父親只是遠遠看著,淚光閃爍,轉而投向了被黑牆激起的浪潮。
拿出祖父和自己全部的積蓄,將當時攢錢買的小商品房做抵押,幾乎拼上了自己的一切,像是在締造一個奇蹟般,搞起了幾台老車床組成的生產線,把他車間裡的那群夥計拉了過來。
從那開始,父親開始頻繁往南邊跑。
以至於母親後來不斷抱怨,他出生時,父親還在火車上睡大覺。
這些光柵中的記憶,記下了父親奮鬥的歲月。
李平安很快再次『升到空中』,低頭看去,那些光柵他只是看了十分之一。
父親在光柵最後?
他試圖從上方越過,卻被一股透明牆壁擋下,心底泛起明悟,知曉自己只是一個觀察者,必須挨個觀察過去。
李平安嘆了口氣,繼續快速瀏覽。
開廠並不是一帆風順,父親那邊的故事都夠拍一部電視劇了。
像什麼,破產危機、經營不善、工廠事故、資金鍊斷裂、老兄弟背刺、拼死反擊、浴火重生、喝酒應酬喝出胃病、工廠失火、環保檢查……
父親的體型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