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一字不落地聽見了涼亭里岳父與諸葛無智的交談,所以此刻白勝的心裡很不是滋味。
究竟是什麼滋味,他也說不上來。這事兒能怪天祚帝麼?不能。能怪諸葛無智麼?也不能。若是設身處地的想一下,假設自己處於天祚帝或者諸葛無智的位置上,聽到了這樣的情報會怎樣想?想法必然與他們相同。
可是這事兒能怪自己麼?當然更不能。自打跟天祚帝見面到現在,自己根本沒有來得及提起趙佶想要收復幽雲十六州的事情。只來得及說一聲自己不是代表宋國而來,還沒來得及解釋這句話的意思,諸葛無智就來了。
他思來想去,發現在這種情況下,這個誤會竟然是沒法解開的!
哪怕以最粗暴的方式,立即起身追到天祚帝的身邊,強行告訴他,我白勝與大宋皇帝和軍方沒有半點關係,我帶來的將士原本是梁山上替天行道的一群好漢,天祚帝就能信麼?
換作是他白勝,他也不信!
更何況那一面寫有「替天行道」四個大字的梁山旗號在薊州九山頂被他給燒了——觀音菩薩說天道,九天玄女也說天道,她們口中的天道就是任由完顏一家殺我白勝一家,這樣的天道是什麼狗屁東西?我白勝若是替這樣的天來行道,還不如一刀把自己腦袋剁了來的爽快!
梁山旗號燒了,也就沒了證據,再做也就來不及,即便是在薊州遇見的展人龍,看見這面大旗都還認定自己是宋軍的督糧官,何況天祚帝?
解釋不通,又該怎麼辦?翻臉動武麼?那就更是與初衷相違了。哦,你白勝跑到遼國燕京來,不僅不保護老丈人,還反過來意欲對你老丈人不利,且不說他人會怎麼看待此事,只說他自己的良心就無法原諒自己,這就是自己對耶律骨欲的愛麼?
可是不動武又該怎樣呢?即使自己不動武,諸葛無智也是一定會動武的!這就叫樹欲靜而風不止。
估計就算自己此時立即起身告辭,諸葛無智也不會放自己離去了,更何況耶律骨欲和方金芝率領一眾橫山人馬正在趕往燕京,即使自己這時候能夠走的掉,等到橫山人馬來到之時,與遼軍發生衝突又該怎麼辦?方金芝可不是個好脾氣,自己他日又該如何對耶律骨欲解釋這一切?
無法解釋,不能打,還不能走,當然更不能任由諸葛無智下黑手,這事兒究竟應該怎麼辦?白勝都快糾結死了。
而諸葛無智既然沒有立即翻臉,他也明白諸葛無智的意思,諸葛無智這是因為沒有把握,所以要伺機而動。
天祚帝不是交待了麼,一定要保持穩定,不能在行宮內外打得亂糟糟的,否則將會導致城內軍民人心惶惶,城外的金軍甚至是即將趕來的宋軍便會趁虛而入。
正好白勝也不想因為這樁誤會把燕京搞亂,那樣必然便宜了金國人,自己又不是真的想對老丈人不利,又不存在諸葛無智想像出來的什麼苦肉計,那麼為何要幫金國人做事?
所以諸葛無智杯酒言歡的表面文章反而正中他的下懷,嗯,先跟你喝兩杯再說,看看你究竟能使出什麼法子來對付我們幾十個人。
以他現在的武功境界,可以說世間再無一人能夠令他畏懼,他唯獨頭疼的是黑熊怪和紅孩兒那伙人,那真的是無解的難題,在九山頂跟黑熊怪過了一招半,他發現他根本沒有取勝的可能!
有敗無勝的仗該怎麼打?所以在殺盡了城南金兵之後,他派遣顧大嫂和孫新以及解珍解寶化妝成燕京附近的農家獵戶,帶著信鴿去城東金軍大營附近刺探情報,一定要弄清楚這倆妖魔鬼怪還在不在完顏宗望的身邊。若是在,那麼這場仗基本沒法打。
他本打算等到解家兄弟的信鴿回來時,若是證實金營之中有這麼一條黑大漢和小屁孩兒,那麼立馬就派人將岳父護送離開,送他去橫山永樂城躲避一時的。但是現在……
現在他若是提出這件事來,天祚帝妥妥地會認為他這是危言聳聽,藉故劫持遼國皇帝,以達到他「不可告人」的目的。
一切設想都在這場誤會之下化作泡影,此時只能看看諸葛無智想玩什麼花樣,見招拆招好了。
他對諸葛無智多少有些了解,別看此人名字叫做無智,其實卻是智計過人,不然何以能在打得亂成一鍋粥的陷空島全身而退,連一根汗毛都沒傷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