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千萬不能上電梯,」
那聲音離得近了,就不再像絲線,變成咕嘟嘟從黑洞口裡湧出的污水。「我真不該聽主持人的話前兩次讓我嘗著甜頭,第三次就把我引向了死路。幸好我反應快」
「主持人」三字入耳時,金雪梨差點沒壓下那一扭頭的衝動。她仍舊死死盯著電梯,但心臟像挨了一下扎似的,跳得幾乎不受控制了,耳朵里也儘是一撞一撞的響聲。
她的視線架在半空,不敢低垂下去;有一團黑影子,卻從地面慢慢升上來,停在她的胸口,似乎在側耳傾聽。
心跳加快,算不算是對那女人有了回應?
金雪梨不敢貿然作出任何反應。她的呼吸聲與胸前的黑影,在涼寂電梯間裡僵持幾秒——最終還是又一聲電梯到達的「叮」聲,敲碎了凝滯空氣。
最左邊電梯的門開了。
等等,那女人停在自己身前,該繞開它才能過去但繞開對方,還能算是無視嗎?
可是不繞開,也不能往它身上撞啊?
金雪梨盯著門一點點分開,露出空空的電梯廂;就在她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時,卻只覺胸口黑影忽然往旁邊一縮,退開了。
「討厭」那女人好像喃喃地說了一聲。
金雪梨從來不在好事發生時,去推敲為什麼好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因為好事是很脆弱的東西,經不起注視。
身前黑影一讓,她立即大步衝進電梯,「啪啪」地一遍遍按關門鍵,好像要把面板給按穿一樣;與此同時,她目光始終偏向一旁,一眼也不朝門外看。
但即使不看,也能從餘光角落裡感覺到,好像地板上有一個黑影,四肢在地面上搖擺著,像一條巨大蜥蜴,正慢慢爬向遠方。
直到電梯徹底關上門,咕咕噥噥地帶著她沉入地下一層,金雪梨才鬆開了緊攥在胸口裡的一口氣。
至此為止,她都嚴格遵守了廣播的指示,應該不會再——
「前兩次嘗著了甜頭,」那女人的聲音冷不丁迴響在她腦海里,「第三次就把我引上了死路。」
金雪梨揉了揉兩眼眼角,決定暫時將這一個惱人的、叫人分心的念頭壓下去。
「無限幻境的虛擬指南」就是給巢穴居民聽的,那女人知道主持人,一點也不奇怪。
相比電梯間裡蜥蜴一般的居民,她還是更信任廣播主持人一些;當然,這「信任」里也存著三分疑,三分警惕,三分審視。
然而接下來的幾分鐘,卻似乎證明廣播主持人一句假話也沒說。在光線黯淡的地下一層展廳里,她幾乎沒費工夫,就找到了名為「燭淚」的展品——說實話,想要找不到反而更難。
金雪梨此刻站在展品前,傻了眼。
因為名為「燭淚」的展品,是一根與她差不多高、足有幾十米長、橫放在地面上的巨型白蠟燭。
要不是它渾身蠟質、奶白脂潤,一頭還垂下來手臂長的黑色燭芯,它看起來恐怕更像一根巨人的房梁。蠟燭架在許多個專門為它打制的鐵架子上,架下是一排金屬槽,看不出來是幹什麼用的。
「這玩意是偽像?」
蠟燭太大了,金雪梨繞著它走了一會兒,還沒成功繞上一圈。「威力大不大看不出來,體型是真夠可以的啊」
這麼大,她單槍匹馬怎麼拿回去?切一塊行嗎?
她甚至連這件偽像有什麼作用都看不出來,自然不知道行不行。
一般藝術展品,都附有對作品、對創作者的簡要介紹;按照經驗來看,如果有偽像的詳細情報,很可能就在介紹里。
果然,當金雪梨走到蠟燭另一側時,發現針對「燭淚」的介紹,滿滿地寫了半面牆。
「有人說,時間如流水;有人說,時間是速度。但藝術家朱迪·皮考特認為,時間是蠟我們正度過的時間,是正在逐漸融化的蠟燭,有一種形態仍掌握於我們手中的幻覺;可是這一刻、這一時過去了,就變成凝固的燭淚,在歷史中長久地定了形。
「藝術家對於時間的解讀,最終形成了展品『燭淚』。觀眾所見的巨型蠟燭,就代表著一段長長的、原始的時間。
「它是一件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