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霄坐在瓊華殿屋頂上,望著東邊緩緩升起的旭日把經過一夜地獄的皇宮照亮,碧瓦紅牆,露出原本漂亮的顏色,只是牆下卻到處是人在沖洗著昨夜留下的大片血跡。
言霄不由自主打了個噴嚏,底下的姚之安喊道:「少爺,下來用早膳吧。」
他深深覺得自己像個老媽子。
言霄卻說:「把早膳給我端上來,我就要在這裡吃。」
姚之安無奈:「一會兒娘娘就要醒了,您還是先看著怎麼和她交代吧。」
言霄笑道:「告狀你倒是跑的比誰都快。」
大概如今,只有瓊華殿裡還照常能拾掇出精緻的清粥小菜,而劉太后許清越等人也是好眠至天亮。
「哀家總覺得頭疼,昨天夜裡睡得不踏實。」劉太后對著身旁的人道。
她一向淺眠,可昨夜卻仿佛像做了個噩夢,怎麼都醒不過來一般。
剛穿戴妥當,劉太后就覺得今日宮中的氣氛不太對,姚之安提心弔膽地把昨夜的事情經過都和劉太后簡略複述了一遍,劉太后終於黑著臉道:
「去把那混賬叫來!」
言霄本來想一直躲在屋頂上不下來的,可是到底架不住外祖母差點叫人在底下用杆子捅他,只好訕訕又爬下來了。
太后孫倆祖要說說悄悄話,自然屏退了左右。
因為一夜沒睡,言霄也顯得沒有平時那麼細皮嫩肉,下巴上還有青青的鬍髭,劉太后雖然看著心疼,可是口氣依舊沒有軟下來:
「你太胡鬧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麼說都不和哀家說一聲?」
言霄把頭一偏:「要和您說什麼?也不是我叫渭王謀反的啊。」
他也並不能夠把事事都設想好,他能做的,就是用最好的準備,迎接最壞的打算。
他不認為把一些沒把握的壞打算告訴老人,是一件很孝順的事。
劉太后冷道:「你倒是好籌謀,能夠說動皇上。」
言霄看著劉太后,說:「不告訴祖母,有一部分考量是不想將事情擴大,讓更多的人知道,免得走漏風聲,確實也有一部分考量,是因為您對渭王府的態度。」
劉太后知道孩子長大了,這已經不是個要她護在羽翼下的雛鳥了,可是她還是忍不住道:「霄兒,你要知道,皇帝已經登基二十餘年,哀家也已經老邁,護不動你多久了,渭王雖然有反心,但他到底忌憚我們,如今你幫著皇帝這麼徹底地把他連根拔除,皇帝難道會記你幾分情嗎?」
她做皇帝的養母這麼多年,和渭王一樣清楚他的秉性,皇帝是個絕對眼裡不揉沙的人。
何況這次的事情說明什麼?
說明言霄有過人的眼力和執行能力,他能夠發現和推翻一樁謀逆的大案。這樣一個人,難道皇帝會看重他和放過他嗎?
渭王接下來,就是他了啊!
言霄笑道:「我知道您的意思,借力打力,互相彈壓,是一貫制衡的手段。但是外祖母,時局萬變,一直承擔這樣的角色您不累嗎?」
他攤攤手,「反正我覺得很累。」
即便以後劉太后過世後,他不想繼承她的傳統,繼續和皇帝、渭王三方壓制,互為牽絆。
他要做的,就是打破這個局面。
劉太后瞪著眼聽他說下去。
「皇上和渭王,一個是虎豹,另一個就是豺狼,其實是沒有太大差別的,他們熱衷於權力鬥爭和皇位爭奪,可是外祖母您呢?難道我和您,也是這樣的人嗎?」
劉太后微微動容,只聽他繼續道:
「我有什麼必要,因為他們的野心,而繼續參與進這些鬥爭里,無休止地利用別人和被人利用,我又不喜歡!保全自己的方法有很多種,卻不必要犧牲自己的本心。」
只為了一句「我又不喜歡」。
多麼任性,可是卻也是一種劉太后這幾十年都沒有的魄力。
劉太后看著這個孩子,微微嘆口氣。
她的確是老了。
這孩子有著不同於常人的灑脫和冷靜,他做的事,往往看似沒有章法,不符合世人標準,實際上,他卻是努力地活著他自己。
一直以來,劉太后就知道言霄沒有爭皇位的意思,本來以他外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