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意聽曹掌柜描述了那人的相貌,算算時間,便猜到正是那時候出宮的初雪原。
原來他還找過二牛祖孫。
後來,二牛祖母就過世了。
「說起來,這事兒老朽都不敢告官府……」
曹掌柜神色惶惶。
蘇容意當然知道,因為這是二牛祖母自己的選擇。
蘇容意想起初雪原那時候和自己說起的,他小時候看見祖父幫人家下蠱,因為是病患自己要求的,是他們自己不想活……
想要個快活的死法。
這當然是犯法的,可是某些方面來說,卻又是一種仁慈。
對於自己是罪孽,對於對方確是仁慈。
所以蠱術才會被認為是邪術吧。
二牛的父母早逝,只有他和祖母相依為命,可想而知他去世後,老太太會有什麼想法呢,恐怕已經生無可戀了吧,再加之病痛折磨,自覺拖累蘇容意等人,恐怕再也沒有比一死更好的解脫方式了。
這也是初雪原為自己贖罪的一種方式。
老人家生前最後一個願望,大概就是快快樂樂地走。
曹掌柜嘆氣,「不過二牛祖母也確實走得很輕鬆……」
蘇容意說:「既然是人家的選擇,我們也無法干預。」
她畢竟不是救世主,沒有資格對別人的選擇指手畫腳。
她想救二牛,可是沒有成功,雖然遺憾,卻也不會覺得是自己的罪孽,那孩子沒有福氣,但願來生能過得平順一些吧。
曹掌柜卻繼續說:「那年輕公子托我給您帶句話。」
初雪原還有話要和自己說嗎?
那為什麼不寫在信里?
曹掌柜說:「他說,在江寧縣的時候,那牧童是先誤食了毒果。」
曹掌柜蹙眉,「沒頭沒腦的,就說了這一句。」
蘇容意卻明白過來。
他要說的,是二牛在被他下蠱前,已經誤食了毒果,所以他選擇了他作為下蠱的試驗品。
他之前大概一直想解釋的,卻又說不出口,在臨走前,卻又還是讓曹掌柜帶給她這一句。
心裡其實也覺得委屈的吧,想讓她知道。
金陵還有那兩個被下蠱的人或許也有些什麼別的原因被他挑中。
蘇容意笑笑,可那又怎麼樣呢?
結果都已經在了,也無所謂追究責任和過錯,她並沒有對這件事耿耿於懷,一直耿耿於懷的是初雪原。
如今他大概應該也已經回到他自己的家鄉了吧,蘇容意自己的看法就更不重要了。
「謝謝,曹掌柜,我明白了。」
曹掌柜也不追問她到底這是什麼啞謎,東家的事吩咐他的去做,沒有吩咐的,他不用去管就是了。
蘇容意離開花月春風,去了城外,一早就讓鑒秋準備了黃紙瓜果,去拜祭甄老太君。
她沒有被遷回西北和自己的丈夫合葬,或許是因為葬得匆忙,沒有人想到吧。
畢竟薛家,如今也沒有什麼人會在乎她了。
看著墓碑上的字,蘇容意突然有些出神。
她叫了這麼多年的祖母,可是她和自己,卻沒有半點血緣關係。
難怪她當時不肯認自己,誰會知道呢,以為薛姣死了,所有的故事都結束了,卻沒有想到她成了蘇容意,讓這個故事不得不繼續下去……
想必甄老太君那個時候就意識到了,才會想要自欺欺人地一口咬定薛姣死了。
也因為她不是自己的親祖母,所以她那時候才會自戕吧,想以這樣的方式保全謝邈,解決他當時的困境,只是後來局破了而已,她的死,也並沒有幫上謝邈什麼……
蘇容意的手握緊了。
她寧願自己死,也要護著謝邈!
因為他才是自己的骨肉,而可以這麼冷酷地不認她……
但是甄老太君又是個很矛盾的人。
她如果對蘇容意沒有半點親情的話,早在最開始,自己向她坦白,蘇容意就是薛姣時,甄老太君就可以告訴謝邈了,那麼謝邈後來的麻煩,如今的左手,都不會失去,甚至謝微,可能也還活著……
而她,只是再死一次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