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老太君的死訊傳到蘇容意的莊子上,已是第三日的傍晚,蘇容意原本正心事重重地捧著一本草藥集錄,卻半個字都看不進去。
一日前,蘇家果真像她料想的一樣,派了人要來接她回去。
她有時也覺得蘇家可笑。
既然有七八分猜到了鎮國公和宮裡都要自己,竟還能拿出這副高高在上的做派。
開口閨訓,閉口女誡。
不消說,一定是太太太的人。
她與三太太相比,還算是一個比較聰明的女人,只是眼界囿於內宅,並不放得很長遠。
她大概思來想去,翻來覆去猜測的,也不過是些男女之事。
生怕謝邈真對她有了別的意思,威脅到蘇容錦和大房的利益,也怕言霄真說動了劉太后,一個不巧求來張指婚的聖旨。
她還意識不到,自己在辦一件怎樣和三太太做過的,不相上下的一件蠢事。
最令蘇容意奇怪的是,她的二姐,蘇容錦的態度。
這麼長時間來,她承認自己從一開始對蘇容錦的作為不屑一顧,到如今確實很佩服。
蘇容錦的賢惠貞淑,不是假的。或者是,假的,也被她刻進了骨子。
她是真的可以為家族,為家人,奉獻自己。
她甚至能夠忍受謝邈這般的脾氣和野心。
蘇容意知道,她的壓力一點都不比現在的自己小。
可是顯然,比蘇家人高一個段位的蘇容錦,既然猜到了些事情的脈絡,更應該千方百計將自己請回蘇家才是。
蘇容意可不相信什麼蘇容錦為了謝邈才這般。
敵不動我不動。
莫非貞靜的蘇二小姐喜歡這一套?
想到昨日她拒絕回府後,那位管事從鼻子裡哼出氣來,那對眼睛睨著她,仿佛傳遞著「再不規矩就拉你去浸豬籠」的訊息。
她突然笑了一聲,旁邊鑒秋一陣狐疑。
她當然不該笑。
宋承韜還在謝邈手裡,蠱的事情沒有查出頭緒,她困在這裡不得施展手腳。
還有白旭……
自從自己來了這裡,他就一點消息都聽不到了。
她如今正是舉步維艱的時候。
敘夏進門來,斟酌了半晌才吐出了甄老太君過世的消息。
蘇容意手上一頓,草藥集錄掉到了桌上。
她垂首道:「我大概是聽錯了……」
敘夏和鑒秋第一次見她這個樣子。
蘇容意睜著一對大大的眼睛,仿佛無神地盯著前方。
&姐,您……沒有聽錯。」
敘夏還是很盡職。
&去了……」
蘇容意突然有些不能自已。
哪怕她不認自己,趕自己走,哪怕她知道,自己是被薛家犧牲的那一個。
她也從來想過,她會就這麼死了……
死得這麼幹脆。
到死,都和自己毫無關係啊。
她的祖母,真的已經不是她的祖母了。
&姐!」
鑒秋叫了一聲,「你別哭……」
蘇容意抬手揮開她,「我有什麼好哭的。」
她只是……
她只是覺得,她又失去了一個親人而已。
反正磕磕碰碰,她活的這些年,早就已經習慣了。
&姐你……」
鑒秋很擔心。
這樣子,很不對勁啊。
蘇容意嘆了一口氣,童年時的記憶在自己眼前紛飛而過。
可究竟,也都是記憶了。
&們要偷回一次金陵城了。」
她對丫頭們道。
最後一次,還是應該去見見她的,哪怕是作為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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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華殿裡,知道了甄老太君逝世消息的言霄也少有地陷入沉靜。
阿壽心感甚慰。
他家少爺,何時有過這麼靜如處子的狀態啊。
劉太后之憂,自然也是言霄之憂。
他還有一點極不放心的,就是宋承韜。
宋承韜是可以證明薛小姐身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