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幅畫初看之下,眾人一時間都沒說話,輕輕壓抑住了呼吸,覺得頗有嚼勁。
沒有《焚屍爐》的那般出格,卻也有風情暗藏。
也許是由於畫刀畫表達人物精細的面部表情比較困難。
也許是偵探貓對人物五官的刻畫,還沒有達到她畫貓時那麼入神的地步。
更有可能的原因是,在艾米離開後,托尼在照片裡的表情,總是一副千篇一律的無神而茫然的樣子。
總之。
畫稿上的人物的主體是模糊的。
畫布中的主要人物由艾米變成了托尼後。
偵探貓反而與她之前對貓眯極盡精巧漂亮的刻畫相反。
她只是用梨形油畫刀扁平的邊緣沾著顏料,簡單的為人物點上了五官。
眉、眼、耳、鼻、口。
畫家都只是在畫布上簡簡單單的一掃而過,隨手畫上。
它們存在的唯一意義,只是讓畫作看上去不是一個奇怪的無面人。
如果單把托尼的形象從畫布上摘出來。
那麼這個肖像畫就完全比不上前面十幾張畫作里艾米的靈動。
也與偵探貓曾經創作的《小王子》封面畫裡那個小正太眼神里的溫柔多情不在同一個水平線里。
這是一個非常敷衍而呆板的人。
但是整幅畫的背景氣氛一點也不敷衍而呆板。
亮點是背景——明明實拍照片裡的背景只是純白的群山,在偵探貓的筆下,描繪的氣質華美瑰麗的如腓特烈大帝的宮庭夜宴圖。
雪山漂亮的如同童話里的仙宮。
白色的飄雪在空氣中凝結出的花紋和阿爾卑斯山腳下,歐洲中南部四季常春的山毛櫸、椴樹與挪威楓的不同葉片,都被油畫刀塗抹的纖毫畢現。
托尼的側臉正對著太陽。
偵探貓所選取的繪畫角度下,天空和群山都變得扁平了,陽光從不同角度照射到了樹葉上,創造了一種閃爍不定的奇景。
「棒啊。」
她所表現出的油畫刀對於環境的精妙刻畫能力,搔到了風景畫大師博格斯心中的癢處。
看得老頭高潮迭起,爽的不行。
他口中嘖嘖讚嘆。
這份用刀的細膩程度為底子,打磨打磨,專門往自然風光畫專項發展也是一個好苗子!
「童話般的場景,如夢似幻,光影搖曳。她給同樣的色彩賦予了不同的意義。」簡·阿諾微微頷首。
他認為,畫稿里真正有趣的是對光的處理。
雪地像是一片聚焦著天空夕陽的鏡子,紅色的日頭映著地面呈現出粉撲撲的獨特質感。
細看下去。
偵探貓依然大量的使用了個鎘橙色作為畫布上的主題色。
同樣的顏色。
不同光線下不同明度完全表現出了不同的效果。
《焚屍爐》裡的燃燒的熾烈火焰,明明是足以將一切湮滅的高溫,只讓觀眾們感到冷到了骨髓之中。
現在這幅畫裡,雪地上淺淡的、流淌著的粉橙色的光線。
偵探貓分明畫的是雪地,依舊能讓觀眾們感受到一種從屏幕里溢散而出的暖洋洋的氛圍。
鎘橙色在雪地上不斷的匯聚凝結,最後凝聚在托尼的腳下。
本該是漆黑的影子的地方,形成了一隻燃燒著的靈動著的貓咪幻影。
觀眾乍看上去會以為那不是影子,而是一隻貓咪匍匐在他的腳下。
「我大概明白她的想法,有趣很少見的處理太少見了。」
博格斯教授眉頭微擰。
油畫題材。
但凡有人物出現的畫作,重點永遠是人,也只能是人物。
優秀的人物肖像畫,應該主動引導觀眾們的視覺焦點始終停留在人像的面部乃至人像的眼瞳上。
旁者皆是雜波。
若是環境太過複雜,人物太過單薄,畫作的觀感就會讓觀眾感覺主次不定,喧賓奪主。
博格斯教授的《艾米》,畫作的主體始終是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