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份是德國最宜人的季節。
少了歐洲高緯度地區春天平均氣溫不到十度的濕冷,多了些陽光的愜意,天氣又還沒有真的熱起來。
白色頭頸,尾羽帶著點棕色的鴿子在園林的屋檐間落下。
這種學名叫做薩克森燕子鴿的德國本土飛鳥,大概很少能見到這麼傳統的中式庭院。
它綠色的眼睛轉多著,低下頭,一下一下的在屋瓦間啄食著什麼。
嘭!
身下的房門開了,老楊從曹老的書房裡溜達出來,站在屋檐下。
他不過是在書房裡呆了片刻的功夫。
心思幾次起落,額頭已經是出了一點汗。
他抹了抹額頭,把皮夾克的上衣拉開,花襯衫的領子拉出來,再把墨鏡往衣兜里一插。
對著窗戶,在心中把自己的氣質從邪魅狂狷的樂隊主唱,切換成瀟灑不羈的中年牛仔。
「個人形象很重要哦!」
老楊在心中對自己說。
從口袋裡取出隨身帶的旅行裝髮蠟又抹了兩下。
他這才拍了拍肚腩,順手提起掛在窗棱上的打包餐袋,整個人邁著拽到六親不認的步伐,向著這座蘇式園林側廂,他的辦公室所在走去。
仿佛他手裡拎著的不是圖靈根黑香腸,而是隆科多手提著的要藏在乾清宮「正大光明」牌匾後康熙帝寫著「傳位於四子」的秘密立儲詔書一樣。
牛氣!
「知道我現在有多牛嘛?」
老楊瞅著遠方留著金色寸頭,推著割草機噠噠噠的推過去的園林大叔,撇撇嘴。
呵。
還推呢。
就這剛剛,就在這裡,藝術界要出大事了知道不?不知道吧,不知道咱楊哥也不告訴你,就在那推割草機吧!
老楊興奮啊。
「得獎了,他是我的弟子,沒有得獎,他還是我的弟子。」——曹老這樣隱秘的決定,誰也沒提前告訴。
沒和林濤說,沒和唐寧說,沒和周茗或者劉子明幾位親傳弟子知會一聲。
卻和他老楊說了。
這代表了什麼?
代表了他奶奶的信任。
驚破天的大消息,若是他老楊能現在就掏出手機發個推,或者哪怕只發個朋友圈。
把這個消息從手指縫裡一露。
這麼一裝逼。
點讚的人能手拉著手,繞著漢堡圍上三圈。
什麼高古軒,什麼PACE,什麼艾曼紐·貝浩登,這些藝術大財閥們,都得跟嗅到血腥氣的鯊魚一樣,翹著鼻子排著隊的游過來,排隊給他點讚。
那位伊蓮娜小姐都得再從奧地利飛過來採訪他。
諾,大叔,會裂開血盆大口,給人點讚的大鯊魚見到過沒有?
老楊朝著園丁師傅一撅嘴,心說,只要老子想,老楊今天就能讓你去開開眼界。
遠方草坪上。
工作中的園丁大叔感到有人正在看他,扭過頭來一看,正看到一個油旺旺的中年人在那裡朝他嘟嘟嘴呢。
他瞬間感到一陣惡寒。
關掉割草機,低著頭,一溜煙的就跑掉了。
「唉。」
老楊望著園丁不知為什麼,突然夾著屁股遠去的背影,有些難掩的遺憾。
可惜裝不得啊!
有了個驚天的消息就在嘴邊,卻不能給別人分享,必須要死死的守住。
這種感覺讓老楊這樣資深裝逼愛好者,實在太難受了。
好似心裡痒痒的搔不到。
這個消息,估計,曹老太爺直到新加坡畫展正式開幕的那天,都不會讓他說出去的吧。
還得癢上一個多月呢!
也不知道,唐寧女士要是知道老爺子今天的評語,她會是什麼樣的感覺。
想到唐寧。
老楊的心裡微微一動。
跟了曹軒這麼久,他從來沒有見過老爺子像今天一樣,發了那麼大的火。
把茶杯都給打翻了。
第六百章 曹老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