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梨把頭深深的埋在膝蓋里,渾身止不住的顫抖。
她這麼一張哭花了的臉,如此骯髒的身軀,在他那雙清澈如明鏡的眼底,顯得那麼的清楚,那麼的,不堪……
這麼多年,現實的生活已經無數次告訴她,面對強權富貴,軟弱無用,哀求無用,眼淚也無用。
這些東西,對於此刻貧窮,弱小的自己來說,除了會讓人笑話,會遭人唾棄以外,她只有咬牙撐著,拼儘自己最後一點點的尊嚴,在人後努力的,去讓自己變的強大。
可是,到了這一刻,她想:
或許,受傷的時候,這個世界再堅強的人,都需要一些提醒與叮嚀,像一隻無形的拐杖,雖然她還是得靠自己的腳行走,但它畢竟提供了一點支撐,使她更能夠打起精神跟心中狼狽的自己掙扎。
坐在枝椏間的安和橋,聽著樹底下傳來,蘇梨濃烈的哀絕哭聲,心忍不住微微泛酸。
到底是於心不忍,她重重的嘆了口氣,從梧桐樹梢上爬下來,走到蘇梨的面前。
在依舊埋頭痛哭的蘇梨面前,靜默的站了幾秒,她緩緩從口袋裡,掏出一塊純白,在右上角繡了幾片翠竹葉的綢帕,遞到她的面前,與此同時,絕美的唇邊,嘴角勾起一抹溫潤如風的笑,緩緩開口。
「蘇梨,一個不會笑的女孩,是留不住青春的光華的。」
這句話,安和橋說出來,從容的語調中,音色低沉,繾綣而出,像是風中正在翻飛的縷縷薄紗,溫柔里無處不飄散著動人心的暖。
蘇梨情不自禁的抬起頭,她沒有立即伸手,去接安和橋遞給她的手帕。
而是,用山貓一樣褐色的眼珠,緊緊的盯著她面前,正微微俯身對她低吟淺笑的安和橋。
秋風颯颯的梧桐樹林間,漫天的陽光從她身後批入,從她臉上撫過,有一種不可言喻的美。
看著她,這一刻,儘管,蘇梨的眼角在下雨,心卻開了花。
安和橋卻覺的面前抬起頭看著她的蘇梨,眼淚還是流的洶湧,眼裡的神色,就好像一隻小獸剛剛從月夜中醒來。
「好的物質條件不一定能使人成為有品位的人,而壞的物質條件,也不會有損一個人精神的清明,大多數人空過了一生,也沒有體會到隱藏在心靈里不極幽微,但極清明的自性的芳香。」
安和橋面前的蘇梨,身上一身洗的發白的校服占滿了灰塵,馬尾辮也在剛剛的拉扯中散亂,形如稻草,染上枯草,腳上穿的一雙破舊的運動鞋,也開了口。
她笑容淺淺,看著她,清澈的眸光中,沒有同情,也沒有鄙視。
待蘇梨接過她手裡的手帕,她才笑著轉身,離開。
當她修長,挺拔如秀竹的身影,消失在參天的梧桐樹間。
緊緊的把那塊純白如雪的綢帕握在手心裡,聞著鼻尖淡淡的青竹冷香,蘇梨感到一種從未有過的溫暖。
她輕輕顫抖著唇,原來,遇見他,才知道,流水浮生,並非只有涼薄。
只是,離開的安和橋,和樹下的蘇梨不知道。
此時,這片梧桐樹林裡,除了她們,從頭到尾,安和橋坐著的那顆梧桐樹,旁邊的小樓上,臨近梧桐樹最近的一個窗口,有個人從安和橋說了第一話後,就出現在窗口往下看,正大光明的做著偷聽的事。
就在幾分鐘前,簡幽湟正在南京附中,他平常住的房間裡假寐,突然,耳邊隱隱聽到樓底下傳來交談聲。
那些雜亂的聲音,開始響起的時候,他渾身絲毫未動,卻在隨後其中的一道聲音響起時,立即起身,走到窗口朝下看去。
初秋,樓下茂盛的梧桐葉漫天,擋住了他的視線,他看不見樹底下的人,樹底下的人,也看不見旁邊小樓上,窗口邊的他。
可是,輕輕的靠在窗口,他冷厲的眼角眉梢,也忍不住跟著那道如清風婉轉的聲音,緩緩揚起極淡且柔的弧度。
他從來清楚,她在哪,就必定是明月照溝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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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是個特別好的日子!
首先:
玄月明天要回工作的城市裡,有可能更新不了,希望不會!
其次:
今天謝謝鳳羽淺音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