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亂擦槍,小心走火——」話音未落便猛撲過去。
小紫游魚般從榻上滑開,就在這時,耳邊突然傳來幾聲低低的咳嗽。那咳聲仿佛是從生鏽的鐵棺材中傳出,帶著空空的回聲。仔細聽時,卻近在咫尺,如同一個幽靈在身邊艱難地低咳。
程宗揚身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閃身把小紫擋在背後,然後手掌一翻,珊瑚匕首閃電般揮出,將牆角一扇屏風斬開。
木製的屏風悄然斷裂,露出後面一間丈許深的暗室。室內空無一人,只是牆壁上嵌著十餘朵銅製的石榴花,聲音便是從其中一朵中傳來。
程宗揚怔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那些銅製的石榴花其實是設在牆內的喇叭。他好奇地走過去,只見牆上繪著兩座樓閣的平面圖,顯示出喇叭所在的位置。這會兒正在發聲的那隻,位於前樓一個僻靜的小閣中。
「死丫頭,這不會是你幹的吧?」
程宗揚明知道這些喇叭是樓閣初建時就裝在裡面的,但出於安全,他還是先問一下小紫——天知道死丫頭還能搞出什麼奇蹟來。
小紫白了他一眼,推開喇叭旁邊一隻銅片。銅片後是一個圓形的孔洞,裡面發出淡淡的微光。程宗揚湊過去看了一眼,只見裡面嵌著一面小鏡子,鏡中微微發亮,映出一間斗室和兩個人影。
郭槐佝僂的身體像一截枯朽的樹枝,躺在地上,他右肩衣物被撕開,肩頭已經萎縮的皮肉上,露出一個發黑的傷口。旁邊一人峨冠博帶,威嚴的神態不怒自威,卻是殤侯。
當日在小瀛洲,郭槐被劍玉姬一劍從肩頭刺入,程宗揚雖然盡力救治,但這樣重的傷勢,郭槐能勉強保住性命已經是奇蹟了,最多傷癒後能自行走動,不須人照料,至於痊癒,自己連想都不敢想。
殤侯提起長袍,盤膝坐下,雙手浸入身前一隻銅盆中,細緻地抹淨每一根手指。片刻後他提起雙手,輕輕甩了甩,然後用一團絲棉浸過藥液,將郭槐傷口周圍的傷藥盡數抹去。
郭槐渾濁的目光看了殤侯一眼,然後嘆了口氣,閉上眼睛。他肩頭傷口裸露出來,裡面是收縮而變形的筋肉。殤侯仔細看了片刻,接著手指探入傷口內。郭槐的咳嗽聲猛然一緊,仿佛要將破碎的肺葉都咳出來。
殤侯面無表情地檢查著郭槐的傷處。從傷口的角度、尺寸,到肌肉受創的痕跡,巨細無遺。郭槐雙目緊閉,咳嗽聲時緊時慢。殤侯的動作卻半點不急,單是創口就檢查了一刻鐘,看樣子全部檢查下來,起碼要半個時辰。
程宗揚離開窺視孔,他已經看出來,這個窺視孔其實就是潛望鏡的變形,通過一系列鏡子的折射,對室內的情形進行觀察。
謝藝說過,岳鳥人曾經派人往大秦尋找製造玻璃鏡的工藝——看來制鏡工藝沒找到,弄來的這些小鏡子,都被岳鳥人用在這裡了。
「死老頭不在江州發財,跑這兒幹嘛來了?」
「來開股東大會啊。」
「這是來開會的嗎?」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悶哼,程宗揚扭頭看去,卻是殤侯將郭槐已經長住的傷口重新撕開,創口鮮血迸涌。程宗揚倒抽一口涼氣,「老東西下手也太狠點兒了吧?郭公公的傷口好不容易才長住。」
小紫道:「不撕開傷口,怎麼知道他是被誰刺傷的呢?」
程宗揚扭頭看著小紫,「什麼意思?」
小紫為他的智商嘆了口氣,「再過幾個月就是黑魔海的廿年大祭,毒宗只剩下殤老頭撐門面,巫宗也好不了多少,如今能拿出手的,只有一個劍玉姬。難得能遇見她出手,這樣好的機會能近距離觀摩她的招術、劍法,怎麼能錯過呢?」
程宗揚這才明白為何郭槐也會被帶來,原來殤侯是從他身上得到劍玉姬的信息。對於殤老頭這種眼力高明,又戒心十足的老東西來說,聽郭槐口述,遠不如直接檢查傷口得到的信息更真實,也更豐富。
「盧五哥呢?」
「去找人了。」
程宗揚心頭一動,盧景跑來臨安找人,只有一個可能:岳鳥人那個失蹤的女兒。
「有消息嗎?」
「誰知道呢。」說著小紫忽然遞來一隻荷包,「呶。」
程宗揚接過荷包,「哪兒來的錢?」
「小紫賺的錢啊。」
「賺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