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手抹去臉上的淚水,她吸了吸鼻子,就好像又找到了一個藉口一個理由般迫切急切:「小玉,我是你的母親,你知道我是你的母親,你愛我對不對,你愛我,就一定愛你的父親,」她咬著唇,「那麼,把命還給我,還給你的父親吧小玉,我求求你,求求你了……」
藍小玉看著那樣一個可以溫柔如畫,可以陰毒如蠍的女人,在自己面前給藉口冠以「名正言順」的幌子而低聲下氣。
她只覺得,好笑。
那麼,母親,我是什麼,是你叫喚的工具,是你可以隨意拋棄的孩子,是得不到你一分憐憫的棄子嗎?
「不,」藍小玉的眼淚蓄在眼眶裡,卻怎麼也掉不出來,「他已經死了,你的女兒也已經死了,死在十六年前那個夜晚,我不是你的女兒,我是孫道陵救回來的徒弟藍小玉,不是那個苗寨的女娃娃,我沒有理由為了他去死,」她咬牙,「你沒有資格讓我為了他去死!」
誰也沒有資格強迫別人去犧牲,愛情也好,親情也罷。
章白安的眼睛一瞪就像被抽去了所有的神采,她的指甲掐著懷裡的白骨,好像一用力,就會變成齏粉:「藍小玉……你這個不孝的女兒,」她仰起臉,月光在此刻徒然打開,破月已過,時辰已過,章白安的臉龐被月色映照,滿臉淚痕,眼中已然換上那惡毒的針尖,「害死你的父親,還要逼死你的母親!」
她抱著屍骨手握緊那個藍色雕花瓦罐,她真的很漂亮,紅顏白骨卻不過荒冢孤墳,她舉起手,將瓦罐高高舉過頭頂:「藍小玉,我詛咒你,以你生父生母的名義詛咒你,你一輩子都不得好死,」她用力將瓦罐雜碎在自己跟前,「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哈哈,這就是她的母親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愛啊……什麼是愛啊,都是狗屁!
瓦罐碎裂的那科,滿地的血嬰突然鬼哭狼嚎起來,就好像無數的嬰兒無助又兇狠的叫嚷,然後全都調轉的腦袋對著章白安和那具白骨就沖了上去,不少根本是直接躍上去咬住章白安的手和肩,凡是能啃咬的地方都不放過!
章白安在尋死。
她用自己的詛咒拖藍小玉一起死。
頃刻間,女人就已經血肉模糊,變的和懷中的那具白骨一模一樣的下場。
血嬰們吃下了自己的蠱婆,就連嘴巴還沒來得及砸吧就紛紛血管爆裂,死無全屍。
一時之間,這鄉野之地,血腥四起——
在場卻沒有任何一個人有所動作,章白安死了,用最惡毒的方式,帶走了自己的丈夫和藍小玉的一切。
她選擇頭也不回。
藍小玉轉過身,不想再看那片腸穿肚爛、血跡橫流,她將眼淚落在深夜,同樣走的,頭也不回。
她想,這果然是上天的玩笑。
孫道陵與夜闕君無人應答,不再言語。
面對孫道陵的突然歸來,藍小玉的沉默不語,趙遠信什麼也不敢問。
為什麼?
不光是因為這幾尊滿身帶傷,臉色都差的出奇,更因為,章白安那晚失蹤後,誰也沒有再提起他。
就好像,章白安從來不曾存在。
他當然知道這中間有不少的關聯,因為孫道陵很難得的沒有帶藍小玉回道堂,而是拜託趙遠信好好照顧幾天。
「藍丫頭她到底……」趙遠信滑到了嘴邊也只看到孫道陵神色幽深的直搖頭,他就閉嘴了。
阿儺是那天晚上喝孫道陵他們一起回來的,趙遠信這才有機會認識這個在對門住了好些時日的苗家少年。
於是在趙老葉子的百般詢問下,阿儺只好偶爾假裝不經意的給老叔透露兩句,可又不好說的太明顯,總不能說你家小玉十六年前就被那個假惺惺的章白安殺過一次了,他怕這個大叔心裡一激動就提把菜刀出去給藍小玉報仇。
阿儺只好說姓章的女人不是藍小玉的母親,就是個說謊騙人的大騙子,而趙遠信呢,聽完之後蹲在老窩門口抽了兩根煙,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過會就掐了煙,回去廚房裡給自己炒了一盤螺絲默默吃完了。
相比趙遠信,阿儺更擔心藍小玉,已經過去了幾天,藍小玉沒出門,她每天都從閣樓的天窗爬到了小矮房的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