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說……明年一定要替我尋個人家。隨便他們吧,我嫁誰都一樣,他們高興就是。」
追也追過,浪跡天涯的決心也下了,可那人絕決不願接受,她也只能死心。
公主之尊,已不允許她再作退讓與糾纏。
俞眉遠便沉默地望著她幾乎縮進被裡的腦袋,明明還像兩年前那麼跳脫,可終於……沒了天真。
兩年,足以改變許多軌跡。
……
「這密閘是你拿到的?」
亮如白晝的玄天閣里,惠文帝面色沉冷地將一方密匣扔到了霍錚眼前。
霍錚不用拿起細看也知那是何物。
青銅嵌紫檀木的雙層密匣,他們從曹如林親信手中拿到的裝有通敵叛國證據的密匣。
「是兒臣拿到,並轉交給李大人,請他代為送進京的。」霍錚答道。
「你可打開看過這密匣里的內容?」惠文帝又問他。
「不曾。此物是曹家與父皇之間傳密信之物,卡榫特殊,鑰匙只有父皇手裡才有,兒臣無法將它打開,也不會擅動父皇之物,故兒臣不知這匣中所記是何內容,只知裡面是西北營中有人通敵叛國的證據。」霍錚老實交代。
惠文帝聞言不語,只以目光凝在他臉上,似乎想從他神色間看出異樣來,然而霍錚神色平靜,眼眸坦蕩,並無一絲異狀。
許久,他方鬆了臉色道:「錚兒,你有大才,如今你身體已愈,對自己的前途可有想法?」
「前途?」霍錚皺了眉,他在兆京一直都只是個閒散王爺,自由自在,哪管過什麼前途。
「你既是雲谷之主,在民間積望甚重,武藝才學不輸任何人,你沒有別的想法嗎?」惠文帝緊緊盯著他。
「別的想法?父皇指的是」霍錚表情仍是寡淡。
「比如,朕身後這個位子?」惠文帝試探道。
霍錚猛地抬頭,目光如刃,毫無避諱:「兒臣不解父皇之意,如今兒臣心裡只有一個想法,便是替阿遠尋到解藥,再帶她離開兆京,遊歷四方,除此之外,不作他想。」
「荒謬,為了一個女人,你要放下霍家的江山社稷嗎?」
「霍家的江山社稷自有該操心的人來操心,兒臣已為天下耗了半生心力,如今只想自在度日。父皇,兒臣對您身後這個位子,毫無興趣。」
從兒時作質子,到後來雲谷學成下山,他這輩子為了霍家的江山,已經做得足夠了。
「哼,與你那哥哥一個德性,出去吧。」惠文帝一拍書案,喝退他。
霍錚不再多言,俯身行禮後退行而出,走得沒有留戀。
惠文帝的怒氣像沙石忽塌。
他最喜歡的兩個兒子,一個心中無他,一個無心社稷……
……
夜深,燭淚厚積於燭台上,層層疊疊。輕幔垂懸的屋中,素手緩緩攀過男人修長的脖頸,指腹摩娑向他粗實的背部,忽然間手指一屈,指尖深深掐進男人的背部。
「枕月,枕月……」霍簡的唇自魏枕月耳畔滑落,吻過寸寸肌膚,倏地狠狠一咬。
魏枕月勾了他的脖子向上彎起,一手緊撫著自己的小腹,她眼中光芒半含痛苦半藏暢快。
「殿……下……你輕一點兒……」
「枕月,你可……受得住?」霍簡眼眸漸亂,用僅存的一絲理智問她。
他還記得,她已懷有身孕,可他就是想要她。每到夜裡便輾轉難眠,恨不能時時刻刻纏綿入骨……怎會這樣?
他撫著她細膩的肌膚,有了絲疑惑。
男女之情,他雖愛,卻從未如這般難捨難棄過。
身下這個女人,莫非有毒。
魏枕月嚶嚀一聲,霍簡迷亂的眼只看到她唇色如丹,無端惑人。理智轟然而碎,他俯頭貼上她的唇,狠狠嘗她唇上丹色。
屋裡熏的香甜膩無比,籠著床上糾纏的兩人。
霍簡失了心,再無顧忌,橫衝直撞。
「啊——」
驀地——悽厲叫聲劃破□□氤氳的靜夜。
血色翻湧而出,染透床榻。
霍簡機械式的動作緩緩停止,怔怔看著滿床殷紅。
……
小雪下了兩日才停。
俞眉遠在宮裡也住了兩天,第三天,霍錚送她回俞府。
皇帝賜婚的聖旨已下,婚期定在一個月後,她再留在宮中於禮不合,再加上大婚臨近,她有許多事要準備,因而不能再留在宮中。
「回家若受了委屈,就遣人來告訴我,我替你想法子。」霍錚說話間將一個小陶罐塞進她手裡。
「現在誰能給我氣受?我可是名滿京城的神箭俞四娘。」俞眉遠用手捂著小陶罐,罐身溫熱,摸起來很舒服,「這是什麼?」
「是,你不止是神箭俞四娘,你還是雲谷霍引的心上人,還是晉王霍錚的未婚妻,是沒人敢欺負你了。」霍錚笑了句,幫她把陶罐的封口打開。
一股甜香飄出,滿滿一罐子剝好的糖栗。
俞眉遠瞅得眉開眼笑,拈了一顆就扔進口中。
「呸,就你臉皮厚,自以為是。」她咬著栗子含糊不清嗔道。
「是是是,我皮厚,不如你厲害。」霍錚把她斗篷攏緊,又正色道,「不與你說笑了,你如今不能用武,萬事可別像從前那樣強出頭。還有,我不在你身邊,你要記著老實喝藥,別老折騰青嬈那丫頭。若是叫我知道你沒乖乖喝藥……」
他說著俯到她耳邊小聲說了一句。
俞眉遠忽滿面通紅。
他竟威脅她,若不好生喝藥,便叫她吃一百顆的蜜棗子……
至於怎麼個吃法,她心知肚明。
「你敢!」她捧了罐子轉身,不想理他。
「阿遠!」長寧氣喘吁吁地跑來。
「你也來送我回家?」俞眉遠便迎了過去。
長寧擺擺手,平息了喘意後方開口:「不是,我來找母后的。」
「怎麼了?」霍錚以為有事發生,便問道。
「聽說……五皇嫂的孩子,昨夜沒了,好像是……那兩人……兩人……」長寧說了半天滿臉緋紅,沒將句子說完。
俞眉遠卻捂緊了罐子,微怔。
這一世變數太多,關於上輩子的事,她是不是應該告訴霍錚一聲?可這事……她要如何啟齒?他會相信麼?還有她與魏眠曦的過往……
她必須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