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眨眼蹉跎到第四天,顧士伯出差回來,顧拙言躲瘟神似的去了爺爺家。
他爺爺顧平芳從前是外交官,如今退休獨居在國家分配的小洋樓里,有專人照顧,整日深居簡出,泡在書堆里搞學術,立志在臨終前成為一名社會學家。
但老頭千算萬算也沒算到,自己的大孫子竟然高調出櫃,實在是太社會了。那之後,他的研究方向轉移到同性戀群體上,預備形成深刻認識後再給兒子和兒媳好好講講。
顧拙言拖著行李來了,進書房給老爺子請安。這書房是三間客房打通改造的,寬敞得不像話,他往沙發上一坐:「爺爺,身體挺好的吧?」
顧平芳說:「甭那麼俗,在我這兒住幾天?」
顧拙言算算:「三天,七號的機票。」
退休前日理萬機,老頭習慣一切早做安排:「今天你陪著我,明後兩天你隨意,七號我叫司機送你去機場,估計你也不樂意搭理你爸媽。」
顧拙言難得乖巧,靠著沙發扶手都不帶動彈的,安排完,他還不走,氣定神閒地喝起茶來。一盞茶飲盡,他開口:「爺爺,我那檔子事兒您一直沒過問,您不好奇嗎?」
顧平芳好笑道:「親孫子出櫃,我會不好奇?要是你爺爺我出櫃,難道你不好奇?」笑完又一聲冷嗤,「你爸媽把你送親家那邊,我摸不著人,只好忍了嘛。」
出櫃這事兒,不論後悔與否,總之算不得一件歡天喜地的美事,顧拙言也從未主動挑起過。今天他湊上來,自己提,顯然有話要對老爺子交代。
顧平芳不是俗人,只揀想聽的問:「你講講,當時你的心理狀態如何?」
顧拙言說:「心理狀態,有點糾結吧,也有點緊張,畢竟當著那麼多同學的面。」他一頓,「爺爺,您不問問我出櫃的理由?」
顧平芳搖頭,同性戀出櫃不需要任何理由,也不需要挑日子,橫著出豎著出都行,因為這是天賦人權。老頭道:「即使有原因,那也是你的隱私,講不講隨你。」
顧拙言說:「那我以後再講吧。」
他站起身,端著茶壺為顧平芳斟茶,躬身低眉,做足了孝子賢孫的恭敬樣。斟好,蹲在顧平芳的腿邊,開誠布公道:「爺爺,我有喜歡的人了。」
老頭摘下眼鏡,端詳他。
顧拙言說:「在榕城,是我姥爺的鄰居,也是我同學。我一開始犯渾,想利用人家氣氣我爸媽,後來真動了心,光瞞著都不夠,這不趕緊求到您跟前了麼。」
顧平芳問:「好上了?」
「還沒有,再見面我就跟他說。」顧拙言有些情切,「他是特別好的一個人,學畫畫的,正在國外參加設計比賽。」
顧平芳道:「我孫子的眼光應該不會差。」
老頭端起杯子喝掉那口茶,一滴不剩,意思是答應了。顧拙言守著奉書遞筆,伺候到黃昏,晚飯前才去樓上擱行李。
顧平芳從老虎椅中起身,慢慢踱到書桌前打電話,剛響兩聲,裡邊接通了,傳來恭恭敬敬的一聲「爸」。
「士伯,拙言在我這兒。」
顧士伯「嗯」一聲:「他越大越不懂事,又去煩您了。」
「什麼叫煩?我乖孫子不知道多聽話。」
顧士伯失笑:「他在您跟前才乖,在家總要耍混賬。」
「你欺負他,他自然要反抗,要是逆來順受才不妙。」顧平芳不緊不慢地說,「你不是不開化的人,無非是拙言鬧得動靜太大,讓你和小曼丟了面子,畢竟你們是有頭有臉的成功人士嘛。」
顧士伯聽出玄機:「爸,您慣著他就算了,還挖苦我們。」
顧平芳笑笑:「我明明是慣著你,所以你們把拙言送走的時候我都沒吭聲,讓你們消消氣。前後也兩個多月了,今兒打給你就是說一聲,拙言的事情讓渡到我這兒,你和小曼甭操心了。」
顧士伯急道:「爸,是不是他說什麼了?」
「你只記住我說什麼就行。」顧平芳語氣輕快,「明兒差人把我小孫女也送來,拜拜。」
書房門口,顧拙言高興地吹了聲口哨。
他精明了一把。剛出櫃後和顧士伯鬧得水火不容,吵得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