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裹挾成賊,刀頭舐血,圍追堵截。未曾有一日安穩。然自入薊國,彭脫臨窗高臥,全然無憂,終得安枕。人生境遇,可謂雲泥之別。
又美美睡了個回籠覺,待睜眼。只見病舍內,正矗立一儒士。
青衫如墨,長袖翩翩。看背影,似頗多熟悉。
「你是何人?」彭脫出聲相問。
「一別經年,彭渠帥別來無恙乎。」
聞其聲,彭脫渾身緊繃,如臨大敵:「竟是公子。」
青衫儒士,正是扶風侯公子,侯殷。
「薊王治下,公子豈敢白日來見。」一想到今非昔比,彭脫頓時安心。我乃官軍,懼他作甚。
「彭渠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侯公子答非所問:「便是神宗,亦未曾料到。彭渠帥能有今日際遇。」
彭脫乃太平道宿賊。對教中之事,知之甚祥:「莫不是神宗遣公子來滅口。」
「非也。」侯公子搖頭道:「太平道已成往事,任其隨風逝去,無須強求。神宗功成身退,俗事盡了,不日當羽化登仙。恰逢緊要關頭,無暇他顧。不過是,聽聞葛坡黃巾北歸薊王。渠帥名喚彭脫,某正巧滯留薊國,故來一見。果不其然。」
「果真如此?」侯公子神出鬼沒,不可大意。
「果真如此。」侯公子和煦一笑,如沐春風:「面見故人,心愿已了。這便告辭。」
「不送。」彭脫滿腹狐疑。
侯公子竟堂而皇之,出入薊國。莫非……
彭脫翻身下榻,推窗下窺。
果見侯公子大搖大擺,登薊國王宮車駕,揚長而去。
「難不成……號稱『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太平神宗,便藏身在薊王宮中?!」心念至此,彭脫驚懼莫名。
薊王究竟是否知曉此事,彭脫初來乍到,又豈敢去追問。
竊以為。侯公子此來,必事出有因。
亦或者,正如侯殷所言,神上宗師對彭脫這尾漏網之魚,頗多始料未及。故不惜白日現身,行「敲山震虎」。
彭脫將信將疑,不知薊王與太平神宗,是否暗有牽連。因其心有隱憂,自也不敢說破此事。
所謂反常則妖。
無論如何,侯公子乘王宮馬車,往來薊國。此等反常之事,或距揭破太平神宗,真實身份,已為時不遠。
且看彭脫,何時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