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猶豫了一下,看著那個卷一些竹蓆挪一步的年輕人,忍不住以心聲詢問陸芝:「這是?」
陸芝笑道:「咱們隱官大人不好意思在春幡齋那邊搜刮地皮,無主的梅花園子,便要難逃一劫了。」
愁苗便愈發疑惑了。
聽大劍仙陸芝的口氣,好像對於這位隱官大人,如今印象不算差?
陳平安卷好了涼蓆,夾在腋下,站起身,「陸芝,事先說好,梅花園子能夠紮根倒懸山,不是只靠酡顏夫人的境界,而心機手腕,又恰好是你不擅長的。」
陸芝瞥了眼酡顏夫人,「沒關係,只要不惜命,修道之人也好,草木精魅也罷,都是一劍的事情。」
說到這裡,陸芝又說道:「陳平安,你擅長那些亂七八糟的算計,以後也幫我盯著點她。」
陸芝再對酡顏夫人說道:「與你實話實話,我暫時信不過你。不過我可以保證,千年之後,你就恢復自由身。如果我大道夭折,在千年之內便死,就交由陳平安處置。酡顏,你要是覺得千年太久,可以與我討價還價,我不答應就是了。」
酡顏夫人嫣然而笑,向陸芝施了個萬福,婀娜多姿。
到了陸芝這個境界的劍修,劍心尤為清澈,加上陸芝的那麼多傳聞事跡,酡顏夫人還真就願意相信陸芝。
愁苗朝隱官大人伸出大拇指。
果然女人與女人講道理,比較合適。
陳平安將那竹蓆收入咫尺物當中,再讓陸芝、愁苗離開片刻,說是要與酡顏夫人問些事情。
兩位劍仙離開涼亭。
酡顏夫人咦了一聲,環顧四周,「隱官大人,竟然如此深藏不露,幾年不見,便是劍修了?這把飛劍的本命神通,還如此罕見。」
陸芝在不在身邊,天壤之別。
陳平安半點不奇怪,問道:「玉圭宗姜蘅當年來了一次倒懸山,下榻於梅花園子,這位姜氏嫡長子,所求何事?」
酡顏夫人反問道:「為何不直接問一問老龍城桂花島的事情?是不忍心問,卻不得不問,還是不打算問,因為不敢問?」
陳平安皺眉道:「此事無需過問。」
酡顏夫人又笑道:「敢問隱官大人,若是如今去了桂花島,不知是喊那桂姨,還是桂夫人?」
陳平安答非所問,「以後你跟在陸芝身邊,多替她考慮些,劍仙修心,太過純粹,可若是無此劍心,陸芝也不會是今天的陸芝,只是以後她到了浩然天下,未必能夠事事順心。」
酡顏夫人眼睛一亮,「我不用一直留在劍氣長城?」
陳平安點頭道:「你將來會陪著陸芝,一起去往南婆娑洲。」
酡顏夫人微笑道:「既然不但能活,還後顧無憂了,那我就有問必答,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先說那姜蘅,委實是志大才疏,比那邊境差了十萬八千里,姜蘅最早是看中了范家桂花島,桂夫人沒有答應。便又痴心妄想,想要說服我這梅花園子,幫著玉圭宗,開闢出一條嶄新航道,中轉渡口,是那練氣士以採珠為業的蘆花島。」
陳平安問道:「為何不是雨龍宗?」
酡顏夫人斜了一眼,「隱官大人是真不知情,還是假裝糊塗?」
陳平安說道:「請說。」
酡顏夫人笑道:「雨龍宗有位女子祖師,早年曾經遊歷桐葉洲,被那姜尚真攪碎了心肝一般,竟是直接跌境而返,好好一位仙人境胚子,數百年之後的今天,才堪堪躋身了玉璞境。那姜蘅作為姜尚真的兒子,敢去雨龍宗登門找死嗎?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這會兒姜蘅若是再去雨龍宗,便是誠心找死,也很難死了。」
陳平安坐在長椅上,揉了揉眉心。
只要攤上姜尚真,就全他娘是那些讓人摸不著頭腦的意外。
天底下有幾個供奉,上杆子送錢給山頭開銷的?
不過最大的意外,還是姜尚真如今竟然成為了玉圭宗的一宗之主!
荀淵此人,實在可怕。
在陳平安心目中,姜尚真能有今天的一切,荀淵功不可沒。
撇開個人恩怨,在陳平安看來,只說當宗主一事,荀淵是當得最厲害的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