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天下,就只有一個天經地義的道理,強者為尊。
仙簪城最高處,是一處禁地煉丹房,一位仙風道骨的老修士,原本正在手持蒲扇,盯著丹爐火候,在那位不速之客三拳過後,不得不走出屋子,憑欄而立,俯瞰那頂蓮花冠,微笑道:「道友能否停手一敘?若有誤會,說開了就是。」
視線中,那道人,半城高。
拳撼高城。
這位飛升境城主雖然神色自若,實則憂心忡忡,善者不來來者不善,不知道怎就惹上了這麼一位不速之客。
照理說仙簪城在蠻荒天下,好像一直沒什麼死敵才對,況且仙簪城與托月山一向關係不錯,尤其是先前那場大舉入侵浩然天下的大戰,蠻荒六十軍帳,其中將近半數的大妖,都與仙簪城做過買賣。前不久,他還專門飛劍傳信託月山,與一躍成為天下共主的劍修斐然寄出一封邀請信,希望斐然能夠大駕光臨仙簪城,最好是斐然還能不吝筆墨,榜書四字,為自家平添一塊嶄新匾額,照耀千古。
而且斐然還親筆回信一封,答應了此事,說近期會做客仙簪城。
不曾想斐然還沒來,倒是先來了個氣象驚人的道士。
上一次遭殃,還是場無妄之災,那頭真名朱厭的搬山老祖,早年在去給曳落河那位姘頭道賀的途中,曾經肩挑長棍、御劍路過此地,只覺得此城過高,太礙眼,朱厭便現出真身,卯足勁,對著一座仙簪城敲打了十數悶棍。
只是未能徹底打破禁制,雖說仙簪城當時確實岌岌可危,搖搖欲墜,可終究未曾一棍打入城內,不過後來有些小道消息,只在蠻荒山巔流傳,是仙簪城的上任城主,私底下破財消災了事。在那場浩劫過後,仙簪城又經過數千年的苦心經營,不斷建造、修繕山水陣法,今非昔比。
陳平安抖了抖手腕,先用三拳練練手。
大袖飄搖,仙簪城周邊地界,原本漂浮著高低不一的座座雲海,竟是被那青紗道袍的袖子,一個抖腕動作,袖袍隨便晃蕩了幾下子,就將全部雲海一掃而空,變得萬里無雲。
身為城主的老飛升依舊和顏悅色,以心聲道:「道友此番做客仙簪城,所求何事,所為何物,都是可以商量的,只要我們拿得出,都捨得白送給道友,就當是交個朋友,與道友結一份香火情。」
當然不會將眼前這個極有可能合道十四境的道人,誤認為是陳平安。
眼前這位隱蔽身份的道友,定然是施展了障眼法,什麼道人裝束,什麼劍氣長城隱官面容,陳平安重返浩然才幾年?
退一萬步說,就算真有天上掉境界的好事,可一掉就是掉落三境,任何一位人間玉璞境,擱誰接得住這份大道饋贈?當年托月山的離真接不住,哪怕如今的道祖關門弟子,山青一樣接不住。
所以只要對方還願意遮掩身份,多半就不是什麼解不開的死仇,就還有迴旋餘地。
陳平安遙遙北望一眼,收回視線,以心聲與陸沉問道:「法相就只能這麼高?陸掌教是不是藏私了?」
據說在仙簪城的頂樓,若是修士憑欄平視遠方,只要眼力足夠,註定看不見托月山的山巔,看不見劍氣長城的城頭。
所以仙簪城流傳著一個引以為傲的說法,浩然詩篇有雲,不敢高聲語,恐驚天上人。但是在我們這裡,得換個說法了,是那天人不敢低聲語,唯恐被吾城修士聽在耳里。
陸沉笑道:「一個大老爺們,私房錢嘛,終究都是有點的。」
當下這尊道人法相,大道之本,是那道祖親傳的五千文字,故而高達五千丈,一丈不高一丈不低。
那麼陸沉作為白玉京三掌教,當了好幾千年歲月的道祖小弟子,當然會有自己的道法。如果不是陸沉擅作主張,非要代師收徒,那麼陸沉這個三弟子,再熬個幾年,就會自然而然變成名副其實的道祖關門弟子了。只是不知為何,好像是陸沉有意繞開此事,自己捨棄了這個頭銜。
陸沉笑問道:「想要再高些,其實很簡單,我那三篇著作,你是不是直到現在,還沒翻過一頁?沒事沒事,剛好借這個機會,瀏覽一番」
如果陳平安暫時沒有看過那部《南華經》,再簡單不過,如今的陳平安,只要肯鑽研道書,攤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