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敢當場攆人,性情清高,不諳庶務,曾經有一位微服私訪的戶部官老爺,就下榻在小人的枕頭驛,那位老爺便相中了一本標價三百兩銀子的什麼孤本,不過是還價五十兩銀子,就給趕出了鋪子,半點顏面也不留,氣得那位官老爺回到驛站也沒消火,差點讓縣衙封了這間小鋪子,估計是覺著傳出去名聲不好聽,才讓這鋪子躲過一劫。」
朱河心中瞭然,多是個不諳世事的腐儒,是自家二公子最喜歡譏諷的那種人,將其稱為平時袖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二公子還笑著說不出兩百年,咱們大驪也會如此。
所以朱河對於外邊的讀書人,一向觀感不佳。
經過紅燭鎮的這條驛路,大驪南方邊境通往京城的三條主要驛路之一,小富小貴的商賈仕宦,若是北上大驪京城在內的重鎮大城,多選此路,因為其餘兩條驛路雖然更為寬闊,但是幾乎每一座沿途驛站都擁擠不堪,沒有足夠分量的官府勘合、兵家火牌,別說下榻,就是大門都別想進去,每年都有很多不諳此道的官員豪紳,因此丟盡臉面。
進京趕考的南方士子,由於尚未有官身,多喜歡揀選這條驛路,往往是三三兩兩結伴而行,既可相互照應,沿途風景秀美,也能一同探幽訪仙。
而貶謫南方的官員,抑鬱不得志,喜歡題詩於驛站、旅舍的牆壁,也喜歡走這條南下之路。一來二去,紅燭鎮的枕頭驛牆壁上,寫滿了文人騷客發牢騷的羈旅詩詞。
李寶瓶仰著腦袋開始找書,這裡瞄一眼那裡瞥一眼,全看心情,偶爾抽出一本書,隨便翻開幾頁,不感興趣就放回去,小姑娘最後找到一本山水遊記,標價三百文錢,有些心疼,可又實在喜歡,便轉頭望向小師叔,陳平安笑著點點頭。
林守一的視線在書牆上緩緩掠過,井然有序,從右到左,從上到下,每次抽書翻閱必然是一本已經從扉頁開始。少年最後看中一本不署撰人的風水書,標價四百文錢。林守一望向陳平安,後者依然點頭。
李槐到了店鋪後,總算沒了街上那份喧囂吵鬧,立即恢復頑劣本性,就跟脫韁野馬差不多,他年紀最小個子最矮,死活要坐在阿良肩膀上挑書,阿良答應了,但是揚言李槐如果不選中一本,等下出了鋪子,就把他一個丟在大街上。結果李槐硬著頭皮挑了一本最高處的嶄新書籍,標價九兩二錢,一看價格,嚇得李槐鬼鬼祟祟就要將書籍丟過去,只是手忙腳亂,那本書沒被成功塞回書架,反而掉在了地上。
輕敲摺扇的年輕店家睜開眼睛,看著那本摔落地面的書籍,沒好氣道:「買定離手,一本最新版的《斷水大崖》,九兩二錢。」
李槐根本不敢跟陌生人還嘴,只得哭喪著臉,小心翼翼望向陳平安,後者問道:「買了會不會看?」
李槐使勁點頭。
陳平安笑著點頭道:「那就買了。」
阿良問道:「陳平安,你自己不買一本?」
正在掏錢的陳平安連忙搖頭道:「我字還沒認全,買書做什麼。」
朱河轉頭問自己女兒,「有想要的書嗎?」
朱鹿始終站在店門口不挪步,斜瞥一眼書牆,搖了搖頭。
準備收錢的年輕店主站起身,一支烏木簪子束髮,手持扇骨雪白的摺扇,視線掠過了紅棉襖小姑娘和冷峻少年,最終望向那個怯生生捧著《斷水大崖》的孩子,笑意玩味。
阿良咧嘴一笑。
離開書鋪,走向觀水街,朱河心神一動,回頭望去,發現那名相貌不俗的年輕人斜靠門柱,正在目送他們離去,看到朱河後,那人還笑著點頭致意。
朱河轉過頭,皺了皺眉,出了小巷後,快步走到斗笠漢子身邊,「阿良前輩,那書鋪主人是不是有古怪?」
阿良扶了扶斗笠,說了句貨真價實的古怪話,「相比這個傢伙,真正的麻煩還在後頭,不過跟你們沒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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沖澹江水流最為湍急,多暗礁險灘,有奇景蜚聲朝野,其中一段河流,大小石柱多突出水面,被譽為雨後春筍,只有一葉扁舟能夠穿梭於石林間隙,大船難渡,哪怕是在河畔長大、熟悉水性的舟子船夫,也不敢輕易乘舟下水,除非是慕名而來的文人雅士,花重金僱傭,才會出行。所以又有白紙小舟鐵艄公一說,每年都會有船夫和外鄉人,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