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其寢殿也落英繽紛,不似人間。
於是宮惟唰唰掃了半個時辰,都沒能把不停飄來的桃花瓣給掃乾淨。
「這裡,」徐霜策示意自己腳下。
徐宗主竟然移了張桌案到大殿門口,坐在長階頂端看書,在翻頁與品茗的間隙親自指導工作。他大概是習慣了當所有人目光的中心,不能忍受一絲一毫的疏遠或輕忽;只要宮惟拾級而下掃出去三丈遠,就會聽到頭頂傳來一聲惜字如金的:「這裡——」
然後宮大院長的滿懷怨氣頓時像被戳破了的球,呲溜一聲躥了個乾淨,提著掃帚乖乖湊到他身邊,去打掃徐宗主尊貴的腳底。
徐霜策身上有種冬日初雪後冰晶覆蓋著白檀木的味道。宮惟年幼時不懂事,經常湊過去聞,有一次徐霜策來岱山仙盟做客,被他兩手吊在脖子上掛了半個時辰。徐宗主涵養耐力驚人,期間一直該喝茶喝茶該幹嘛幹嘛,掛件一般的宮惟最終被聞訊而來的應愷徒手硬撕下來才了事。
這個人確實有著非同一般的耐性。那年他手把手教宮惟寫自己的名字,反反覆覆教了十餘遍,雖然要求嚴苛,但沒有半點不耐煩。後來宮惟一直覺得徐霜策要是肯收徒的話,一定是個耐心很好的師尊,可惜直到他死那年都沒見到徐宗主收入室弟子。
「——『道侶』,」徐霜策翻過一頁書,突然開口道。
宮惟回過神來,心裡一咯噔。
徐霜策淡淡道:「知道道侶是什麼意思嗎?」
宮惟遲疑片刻,謹慎道:「志同道合、緣法相濟,可以結伴彼此見證大道,故稱道侶。」
「那你知道什麼樣的人可以結為道侶麼?」
宮惟想了想,「靈根識海互補,四柱,以此為證據才定了那掌門的罪。
但他學東西快,不代表「向小園」學東西也快。
宮惟挑燈夜戰,嘔心瀝血,辛苦誦讀,餘音繞樑。深夜的璇璣大殿空曠而安靜,徐霜策在燈下默然寫字,只聽偏殿裡抑揚頓挫的念書聲遠遠傳來,時高時低時幽怨凝絕時慷慨激昂,仿佛二百隻青蛙在荷塘里扯著嗓子亂嚷;立於大柱後的溫修陽咬牙忍耐半晌,終於忍不住了:「宗主,要不要弟子去——」
「不用。」
徐霜策側影如劍鋒般年輕挺拔,燭火中看不清神情,只聽見狼毫著於紙端時沙沙的細微聲響。
溫修陽腦內默念靜心咒三遍,奈何遠處那嘰嘰呱呱的魔音一個勁往耳朵里鑽,終於再次忍無可忍:「宗主,不如弟子……」
徐霜策眼皮一抬,目光冰冷徹骨:「何事?」
不知從何而來的寒意突然從心頭竄起,堵住了他即將出口的話。
「無、無事。」溫修陽喉嚨用力一滑,那數秒間絞盡腦汁,急中生智道:「就……就突然想起宗主仿佛不再隨身佩劍了。」
頭頂沒有傳來回答。
「好、好像從臨江都回來之後就沒見過不奈何了,不知宗主是將神劍奉於天極塔了嗎,弟子只是想著……」
「是麼,」徐霜策打斷了溫修陽越來越乾巴巴的解釋。
而後他靜默片刻,才道:「你要是聽不下去就先走吧。」
溫修陽哪敢再分辨,一言不發地行了禮,後退著出了高深空曠的主殿。
遠處偏殿燈火通明,遙遙傳來向小園情緒飽滿、奮力朗讀的念書聲,這音量一人能抵一整座學堂,任誰來了都要忍著牙疼贊一聲這孩子刻苦用功。溫修陽順著長廊走了會兒,不知怎麼的腦子裡老是在想這些天來一件件的小事情,越想越有種說不出的古怪,好似水中望月霧裡看花,影影綽綽地,卻什麼都理不清。
他忍不住站定了腳步,向偏殿看去,目光突然凝住了。
月光下的重檐琉璃頂反射著青色光暈,漢白玉長廊邊的一道道石柱由近而遠。長廊盡頭偏殿外,檻窗格透出模糊的燈火,映亮了門階下一道沉沉的側影。
是徐宗主。
徐霜策面對著虛掩的殿門,一聲不吭立於階下。月影中他的脊背、肩線乃至於下頷骨似乎都繃得非常緊,緊到讓人突然生出一種非常怪異的感覺;但上半邊側臉卻完全隱沒在了暗處。
良久他袍裾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