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掌柜的一聲問詢,打斷了吳崢的沉思,於是隨口答道:
「段大叔,我暫時還沒有想好。」
早就注意段掌柜口中已經改變了對自己的稱呼,吳崢不由覺得這樣聽起來似乎更順耳一些。
「是不是還沒有告訴你的主人?」
見吳崢搖搖頭,段掌柜沉思片刻勸道:
「也該告訴他們了,如果崢兒想要繼續走下去,參加鄉試可遠沒有縣試這麼簡單。」
雖然對於小小年紀的吳崢,初次下場就中了縣試第四名,段掌柜難免驚訝不已,想起當初吳崢的話,這才知道那並不是大話。可是,也曾經讀過書下過場的段掌柜很清楚,一時的僥倖並說明不了什麼。想要中舉人,不下苦功是絕對不可能的。
吳崢也不是沒有想過,只是隋家是在自己走投無路時收留了自己,剛剛過去五個月就要離開,雖說並不是賣身於隋家,也還是覺得於心不忍。
「段大叔,要不再等等看吧。等隋興少爺返回向陽鎮時,再告訴他吧。」
段掌柜通過這短時間與吳崢的接觸,也看出來,眼前的少年是個有情有義的孩子,既然吳崢這樣說了,也就沒有再勸他。
吳崢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和段掌柜在書肆中閒聊的時候,縣學門前有兩人正在對榜單上第四名「李莊鄉童生吳崢」議論著。
不是別人,正是於二月初,由吳家堡出發,一路問詢而來的小霸王吳剛和吳明志。
「四哥,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
「天下重名之人多得是。這個吳崢肯定不是我們要找的吳崢。畢竟吳家堡的放牛郎吳崢只是讀了不到三年書,自吳立鵬出事後就給族裡放牛,即便當時學得再好,這麼多年過去也該忘光了,怎麼可能考中秀才呢?」
說著,吳剛猛然回頭朝身後望了一眼。
由於兩人來的時候,已經是辰時末,看榜的人早已散去,街面上只有來來往往的三兩行人,並沒有發現什麼異常。可是吳剛卻清楚,自從離開吳家堡之後,就總覺得身後有一雙眼睛在盯著自己。剛才正是再一次感覺到了暗中窺探自己的眼神,才下意識扭頭看了一眼。
「怎麼了,四哥?」
已經不止一次發現吳剛總是扭頭朝身後觀望,吳明志自然心生疑惑。
「你有沒有覺得,始終有人在跟著我們?」
「沒有啊,四哥想多了吧?」
吳明志也同樣不知道族中安排吳友敏在偷偷盯著他們的事情,以他的修為是不可能發現身後窺視的眼睛的。
「算了,我們還是到李莊鄉打聽一下這個新中的秀才吳崢吧。」
「也好,就聽四哥的,反正接下來我們也沒有方向了。」
剛剛回到小院中,翠柳就湊上來悄悄說:
「少爺打算明天就回去了,少奶奶剛才還問你去了哪裡呢?」
「怎麼明天就回去?」
「少奶奶說少爺總不開心,也許回到向陽鎮老家會好一點。」
接下來自然是收拾行李,一直忙活到晚上張燈之後,吳崢才得以抽空到街上去了一趟。回來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個小包袱。
等到第二天一大早,天剛蒙蒙亮一家人就起身吃早飯。飯還沒吃完,早就雇下的騾車也到了。
依然是隋興騎著騾子走在前面,而羅依依抱著女兒夢兒坐在騾車車廂內,翠柳坐在車轅上。等出了東城門,吳崢突然越前幾步,跪倒在官道當中,對著騾子上的隋興磕了三個頭。在隋興發愣的時候,又轉而向著騾車磕了三個頭,這才站起來說:
「少爺,少奶奶,多謝這五個多月來對小人的關照。實不相瞞,前幾天榜單中那位考中第四名的『李莊鄉童生吳崢』就是小人。所以,小人想在此與少爺和少奶奶別過,等將來有機會再報答少爺和少奶奶的大恩。」
吳崢的這幾句話差點沒把隋興從騾子上驚下來,騾車中的羅依依也聞聲撩起了車簾,一臉驚訝地看著眼前的吳崢。翠柳更是驚訝地叫了一聲:
「吳崢?!」
這才明白了為何吳崢那三天會突然消失,原來也是下場考秀才去了。
吳崢隨手解開手中的包袱,一樣樣遞給既驚訝又激動的小臉通紅的翠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