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緊挨著首都開封所在的京西北路,按理說應該人口稠密、百姓富庶才對。實際情況卻是,地廣人稀,田野荒蕪!
有大片荒地,百姓卻不願開墾。
一是你開墾數年,好不容易耕熟了,能去官府登記領證了,突然就有豪強跳出來,說這明明是俺們家的地。就算豪強不出手,官府那裡也不好搞,田契很難拿到,收稅卻一個比一個積極,分分鐘讓你重新破產。又或者,你開墾出十畝地,等到交稅的時候,忽然發現自己要交二十畝稅。
如此種種,百姓更願湧進城裡打工,宋代的城市人口比例,甚至超過了明代、清代、民國和新中國初期——但由於農村人口不足,宋代的市鎮數量,遠不及後面幾個朝代。
當然,京西南路的荒蕪凋敝,還有著更複雜的原因,這裡就不展開討論了。
朱銘和朱國祥父子倆,想通過「開荒」獲得戶籍,必須有人在縣衙疏通關係。這才是重中之重,人脈資源是關鍵,開不開荒反而還在其次。
白崇彥繼續說道:「科舉作保,俺可以答應。前提是,閣下須在村里耕種一年以上,並且沒有任何作奸犯科之舉。否則的話,恕難從命。」
「這是當然。」朱銘表示理解。
白崇彥問道:「閣下有把握解送京城(中舉)」
朱銘笑道:「總得試試。」
其實朱銘也不確定,只是提前做好準備而已,今後是否科舉還要看具體情況。
有一個官身,幹啥事都更方便。
白崇彥畢竟是個讀書人,敲定了毛筆交易,就開始討論學問:「既欲科舉,閣下治何大經」
「周易。」朱銘答道。
白崇彥對《易經》研究不深,於是轉而考校兼經:「君仁莫不仁,君義莫不義。何義也」
朱銘都不用在腦子裡搜索信息,因為這兩句太簡單了,當即回答:「為人臣者,當以正君為急(皇帝不修仁義,臣子應當糾正)。」
白崇彥又問:「君子懷德,小人懷土。君子懷刑,小人懷惠。何義也」
朱銘說:「君子小人,志趣不同,公私而已。」
「公私而已」
白崇彥猛然正色,仔細品味此義,隨即起身作揖:「多謝閣下賜教!」
北宋流行的《論語》版本,是三國何宴所注《論語集解》。其註解內容,囉里吧嗦說了一大堆,摳字眼闡述君子和小人的區別。
而朱銘剛才所回答的,是朱熹的註解內容。
朱熹沒有摳字眼,只用「公私」二字,就精準闡述了君子小人之別。
君子注重公義,小人沉迷私利。
「不敢當。」朱銘微笑拱手回禮。
「公私,公私……」白崇彥喃喃自語,結合這兩個字,開始回憶《論語裡仁篇》的內容,發現有好幾句經文都能據此解構。
他越想越興奮,起身走來走去,都快要手舞足蹈了。
受教「公私」二字,才是白崇彥最大的收穫,比買到一支極品毛筆重要得多。
而嚴大婆和沈有容,見白崇彥如此異常,也都面露驚訝之色。
在她們心目中,白三郎滿腹經綸,是本地大大有名的才子。可朱大郎隨便幾句話,就讓白三郎這般失態,相比之下,朱大郎該有多大的學問啊!
高興了好半天,白崇彥終於坐回去,按捺住心中激動:「朱兄……」
「喚我大郎便是。」朱銘已經接受這個稱呼。
白崇彥問:「大郎師從哪位大儒門下」
朱銘說:「我從小就奔波各地,蒙學是父親所授。至於儒家經典,這裡聽一些,那裡聽一些,自己也瞎琢磨。」
白崇彥更加佩服:「原來大郎是無師自通,愚兄實在汗顏!」
白崇彥請沈有容拿來《論語》、《孟子》,打算逐字逐句請教,希望能夠獲得更多新解。
朱銘起身抱拳:「三郎君,時辰已晚。」
「對對對,是俺孟浪了,」白崇彥連忙起身告辭,「大郎且請歇息,明日再來請教!」
朱銘說:「慢走。」
白崇彥看向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