玩笑

    今天沒有陽光,窗外的天空陰沉沉的,好像隨時都會來一場大雨。她的目光穿破窗戶望出去,情緒愈發低落。

    半晌後,她摸出號碼,一個數字一個數字地按下去。

    「您好,我是何東林。」

    「何醫生,我是蘇止兮。」她深吸一口氣,好像將身體裡積攢的所有的力氣都使了出來,緩緩說道:「昨天晚上,我的眼睛第一次出現了長達一個小時的……失明。」

    電話里沉默了很長的時間,對方大概在思量什麼,然後止兮聽到他鄭重地說:「蘇小姐,我建議你立刻做一次全面檢查,如果你方便,今天下午我可以抽出時間。」

    「……好。」

    止兮下午從檢查室回到病房的時候在走廊上遇見剛到的蔚洵。

    確切的檢查結果明天才會出來,不過,她清晰地記得何東林提醒她的話。

    「蘇小姐,從最初的檢查結果來看,我必須提醒你,你要做好心裡準備。」何東林將她的檢查單放進抽屜,一本正色道:「做最壞的準備。」

    她想問他,最壞的準備是什麼,可是這句話哽在咽喉處,她到底沒有問出口。

    這一路過來,她都在想,最壞的準備是什麼。

    或許,其實自己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只是她不想承認罷了。

    「止兮,原來你在。」蔚洵手中提著幾袋水果,見她魂不守舍的樣子眉頭又皺起來,「你去哪兒了?」

    「去外面走了走,進來吧。」她拉開門,接過水果袋子,又到飲水機旁倒了杯水遞給他,隨意問道:「今天下午不是有公開課麼?」

    「對我來說,上不上都一樣。」溫熱的水冒著裊裊熱氣,他就著杯沿輕咀了一小口,熱流一直躥到心底,好像五臟六腑都跟著暖和起來,他又問:「好點了嗎?」


    止兮若有似無地嗯了聲。

    她一時不說話,蔚洵也不知道如何接下去。

    以前聽人說,兩人之間,最先愛上的人或者愛得更深的人,總是會不由自主地在對方面前小心翼翼、卑躬屈膝。他當時不以為然,沒想到今日一語成讖。

    他本不是口拙之人,可是在蘇止兮面前,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詞窮。不知道說什麼,也不知道該怎樣說。

    一杯水,他小口小口地抿,直到見底,他好像便沒有了繼續留下的理由。

    蔚洵放下紙杯站起來,止兮卻在這時開了口。

    「蔚洵。」她輕聲叫他的名字,中間稍有停頓,尾音上揚,格外悅耳,「上次在圖書館,你是開的吧?」

    蔚洵沉默。

    她望著窗外,小小的側影,蕭索且落寞。她自顧說道:「你很優秀,大約是每個女孩子心中的白馬,可惜我眼神不太好,只能看見黑馬。」

    蔚洵默然。

    她側身揚唇淺笑:「幸爾,你只是開。」

    然後她低下頭,濃密的長髮擋住了她所有表情。

    良久過去,蔚洵回應她:「是開。」

    他抬步走了出去。

    她為他鋪就一個台階,他沒有理由不順勢而下。他從來不是執著糾纏的人,他自有他的驕傲。

    止兮靜默地杵在原地,良久,她悠悠地發出一聲微不可聞的嘆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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