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一家超市的遮陽傘駐足躲雨。
陸衍就站在她身後不遠處,她不走,他的腳也是僵硬的,像灌滿了水銀,無法動彈。她僵直了脊背,就那麼站了半個多小時,等到雨勢終於小了些,她才拖著行李箱離開。
這次,她走進了地鐵站的候車室。
她沒有去買車票,只是找了一個靠角落的位置坐,或許是過於精疲力盡,她甚至沒有心力彎腰去把她鞋面上的污漬擦拭乾淨,就那麼靠著椅背閉上了眼睛。
等她醒來,時間已經過去三個多小時。
深夜的地鐵站幾乎已經沒有什麼人,工作人員來清場,她疲憊地拖著行李箱離開候車室。
外面的雨已經停了,冷風蕭瑟,路面濕滑,她身體劇烈地瑟縮了。從候車室出來後她並沒有走多多遠,因為她去了附近停車場的地室。
停車場有人看守,她是趁工作人員打瞌睡的空檔偷偷溜進去的。
地室里黑乎乎的,昏暗的幽光幾乎沒什麼亮度,反而襯出一種鬼森的陰冷氣,她走得格外小心謹慎,最後她在地室最角落最不容易被人發現的地方靠著牆壁坐來。
她緊緊地抱著自己的雙膝,身體蜷成一團。
她面容憔悴不堪,可能真的太累的緣故,沒一會兒她又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陸衍走上前去,他很想告訴她,你不能這麼睡,會感冒;他很想跟她說,止兮,你乖一點,別這麼折磨自己,跟我回家,家裡什麼都有,你別離開我。
可是他的手卻如一縷幽魂穿過她的身體。
他在她身邊守了整整一晚,天,漸漸亮了,她拖著行李箱走出停車場。她似乎並不知道要去哪裡,漫無目的地行走在大街上,如他般,僅是一縷幽魂。
清晨的薄霧逐漸散去,陽光灑來,明恍恍地刺眼。她走進一家超市,挑挑選選很久才拿了個麵包走到櫃檯,她竭力朝老闆露出笑容,問道:「老闆,這個多少錢?」
「三塊。」
她「嗯」了聲,準備掏錢,卻狀似不經意地看到生產日期,忽然驚訝道:「老闆,這個過期了,你看。」
真的過期了,老闆面上有些掛不住。她笑盈盈地說:「老闆,你把這個給我吧,放心,你這種小本生意,我不會舉報你。」
老闆鬆了口氣:「那你拿走吧。」
看著她離開的背影,老闆輕蔑地哼了哼。
她從超市里出來,找了處長椅坐,看著手中過期的麵包,她沒有多想,拆開吃起來。她似乎已經好幾天沒有吃東西,狼吞虎咽地很快就解決了麵包,然後她仰面望著頭頂高高的蔚藍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麼,很久都沒有回神。
陸衍覺得心臟處像是被什麼在用力地攪動著,撕心裂肺地痛。
他從疼痛中清醒過來。
寂靜的夜裡,只有床頭的燈還在幽幽亮著,那是這個夜裡唯一的光明。夜風從微開的窗戶吹進來,窗簾輕輕拂動,微微作響。
陸衍凝視眼前睡得正安穩柔和的妻子,眼裡有晶瑩的液體落來。
她離開的那三年多里,他曾無數遍地閉著眼睛嘗試去感受黑暗的世界,吃飯時走路時工作時……每一次無不在短短的時間裡陷入迷茫,他無法想像她到底是如何度過那黑暗的漫長的時光。
而他卻忽略了,忽略了她從陸家離開之後那千辛萬苦的六年。
他不知道是何種的心靈感應才讓他夢見她心底的過去,她從不曾對他說起這些年她是如何過來的,她說的永遠都是「我很好啊,我好好的,我很滿足。」
我很好啊,我好好的,我很滿足。
幸而,他們如今都好好的,也很滿足。
陸衍蜷著身體,腦袋輕輕地擱在她高高隆起的肚皮上,仿佛能感受到裡面正在跳動的生命,那是他們愛情的結晶和證明。
他唇角輕輕揚起。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穿破窗戶照進來,在他們身上落熹微的光暈,暖洋洋地構成一個完整而寧靜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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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止兮離開的第四十五天,白璃將止兮的郵箱賬號告訴陸衍。陸衍破了那個郵箱的密碼,裡面全是蘇止兮離開前數月寫的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