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一次,她還沒能來得及數到三,咖啡館的門就已經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濃郁而又溫暖的咖啡香撲面而來,帶著柔軟的愜意,幾乎要讓她沉浸其中。而與那些香味以及恰到好處的溫暖一起將她拖入那個世界的,還有紳士們小聲交談的聲音。
從裡面拉開門的那位年輕的紳士很友好地朝林雪涅笑了笑,而後示意讓女士先走。
這下,林雪涅再沒了猶豫的機會,她只能在向那個年輕人道謝,而後走向這間曾很多次出現在她的夢裡,也讓她曾幻想了很多次的咖啡館。
她幾乎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個男人,弗蘭茨·卡夫卡。
他年輕、英俊,卻看起來並不開朗,甚至有些過分沉默。當他獨處時,他的臉龐會帶上些許冷硬的意味。冷硬,卻有著說不出的吸引力。他就坐在那裡,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面部深邃的輪廓以及那雙迷人的眼睛會讓你在望向他的時候忘記了他臉上還未全然消散的那些許稚氣。
你光是遠遠地看到他就能夠想像到他身上的古龍水應該是什麼樣的味道。那一定是與這裡瀰漫著的柔軟咖啡香截然不同的,冷冽的味道。
他似乎正在思考著什麼。前一天晚上寫下的小說片段,又或者是這座城市,這個國家,甚至是這個世界正經歷著的分岔路口。
咖啡館內柔和的光線讓他的側臉看起來迷人極了,仿佛連靠近他的腳步都會因此而躊躇起來。
林雪涅一步步向那個總是離她那麼遠,那麼遠的男人。她近乎貪婪地看著那張她只在照片中看到過的臉,卻又在對方抬起頭來與她視線相交的那一刻就丟盔棄甲,落荒而逃。
年輕的作家並未多看她一眼,只是在抬起頭來之後又低下,繼續思考。而她卻因此而失去了勇氣,不敢再坐到這個男人的對面,可以看清他臉的位置。
在侍應生的引路下,她坐到了這個男人背後的那個位置,卻依舊僵直著身體,連服務生交到她手上的菜單都拿不好。
時間就在這一刻凝滯。直到屬於那個男人的磁性聲音從她的身後傳來。
「當電梯開始上升的時候,我說:『你們安靜一下吧。你們往後退吧,你們想到樹蔭里,窗簾的後面,或者走進拱形的涼亭嗎?」
林雪涅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聽著,聽著,聽著從那個男人口中讀出的,她早已能背下的句子。
「你們飛走吧,但願你們那些我從未見過的翅膀把你們帶進鄉間的山谷,或者……」
「或者帶到你們想去的巴黎。」
在男人猶豫著思考這個句子的後面應該接上什麼的時候,林雪涅就鬼使神差地接了下去。當她意識到自己究竟做了什麼的時候,她愣住了。沉默的氣氛就這樣在兩人之間蔓延開來,直到服務生將林雪涅點的那杯冰咖啡端來。
「你好?」
還沒等林雪涅把她的那杯咖啡端起來,坐在她身後與她一樣背對著彼此的男人就轉過身來,並向她打了個招呼。
「你好。」
林雪涅略顯緊張地轉過身去,並也與這個男人打了聲招呼。
「可以告訴我您是怎麼想到那句話的嗎?尊敬的小姐?」
「我……我覺得我可能是在夢裡聽到過您念的那些句子,它們很美。」
林雪涅怔怔地看著眼前的這個男人還很年輕的臉龐,後知後覺地說出那句話,而後向眼前的這個男人笑了笑。
直到這個時候,年輕的作家仿佛才注意到她的那張在這個年代的布拉格顯得如此與眾不同的,來自東方的臉。他直直地看向眼前離他這麼近又這麼遠的女孩,半晌後他說:
「弗蘭茨·卡夫卡,這是我的名字。我能夠有幸知道您的名字嗎,美麗的小姐?」
「當、當然!我叫雪涅,雪涅·林。」
「您願意讓我和您共用一張桌子嗎?」
「當然!我是說……請吧!」
當咖啡館裡的那名負責這幾張桌子的服務生再經過這裡的時候,那個才走進這裡,並且也是第一次來到這裡的東方女孩就與弗蘭茨·卡夫卡,與在這群年輕的德語作家中並不是那麼顯眼的那一個坐在了同一張桌子的兩邊。
她並不知道,當她走進這間咖啡館的時候,她的那張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