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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必這四九城名利場養出來的混不吝公子哥都愛這樣自封。
一旁的叔伯擰著一根煙皺著眉頭說這閻王孫子往後犯了什麼事可別算到桑家頭上,嬸姨搖搖頭說這小子花天酒地沒個正經還跟沈家走的近往後必定是要闖禍的熱熱鬧鬧說了半天,還是桑家奶奶清了清嗓子,威嚴說道,以後就要是一家人了,不可在背後妄議。
桑家奶奶這一句話說完,坐在桑未眠手邊的自來熟的某個嬸姨戳戳桑未眠的手肘,依舊輕聲說,眠眠,你往後,離你這個繼哥遠一點。
桑未眠下意識地問到:「誰?」
「還能有誰,顧三哥!」
桑未眠抬頭,一屋子裡全是被證實與她有著血緣關係的人的臉龐在那一瞬間重合又分離,相似的樣貌讓她為記下那些對應的稱謂而感到為難,五米挑高的別墅里人人穿金戴銀,炫目光落在自己的瞳孔里。
她像是沒有習慣這光怪陸離的另一個世界,短暫耳鳴聲里她想到那個夏日,她也是這樣低頭如此刻事不關己地焊著鍍銀戒指鏈接口。那時身邊的姑娘細細碎碎不知說些什麼,最後錘了錘她的手臂,輕聲說,桑未眠,離顧三哥遠點。
那悶熱的工作室里,這一聲突然起來的提醒,讓她廢了一個焊了兩天的鍍銀零件。
那隔著幾年的夏夜黏濕又沾上她的脊背。
身邊的人還在說什麼,桑未眠沒再有心思聽了,她在心裡告訴自己,只是重名而已。
世界上哪會有那麼巧的事。
——
幾日前,香山別墅顧家。
顧婷在香山的這個別墅是和前夫離婚後分到的,她這些年要麼在南邊臨城老家,要麼在更北邊做生意,極少來這兒。
這會她對著落地鏡挑著晚上出席宴會的帽子和紗巾,遙遙地問著坐在外頭的人。
「我是帶這條紗巾好還是帶另外一條。」
貌美女人對著鏡子比劃。
坐在外頭的人翹著個二郎腿,眯著個眼在那兒曬太陽,聽到聲音後,懶懶散散地往後一仰,頭也不回:「藍色的吧,藍色的顯年輕。」
顧婷看著左手白色的那塊和右手黃色的那塊,知道這不著調的又敷衍她,人往前探了探,「顧南譯,你能走心一點嗎?」
已過五十的女人樣貌出眾,看上去勉強也就能說個四十,通身富貴
但此刻眉頭緊皺,頗有嫌棄。
懶散的人這才轉過來。
比起剛剛樣貌迤邐的婦人,他的模樣卻青出於藍。
黑襯衫,手長,膚白,眼皮微揚,輕佻勾人,皮囊好到讓男人女人都嫉妒。
他手虛虛地搭在椅背上,說話間轉過來三分之一個身子,依舊懶散說到:「顧女士,我今天可推了所有的事陪您逛街購物,我這還叫不走心?您去外頭看看,像您兒子這麼孝順的年輕人,還有沒有了?」
他說話聲音不像長了歲數的男人那般的低沉,微微上揚,像混了四五月份摘下未開槐花釀的蜜,倒是願意讓人多聽他說幾句。
他也像是能明白別人這點願望一樣,「勉強」長成了個話不少的公子哥。也知道自己有副好皮囊,在公子哥堆里恃靚行兇,性子更是跟風一樣,今兒明兒天天找不著人。
用顧婷的話來說,就是個碎嘴子加拽花瓶,生在昌京四九城裡,長在江南水鄉里,幾代人寵著長起來的,壞毛病不少。
「少跟我在這兒貧嘴。趕緊的,等會出門你準備好了沒?晚上有誰我還要不要跟你重複一遍」
「知道了,您說的那幾個我都見過,您放心,您晚上就盡情socisal,我呢,就裝孫子。保證不影響您的事業,行不行?」
「顧南譯!」
「您說。」
「你這麼大個人了能讓我省點心嘛?」
「我怎麼了?」
「你別總是不正經的,我這麼拼都是為了誰,還不是為了以後讓你坐穩這個位置,你外婆疼你歸疼你,你那幾個舅都是笑面虎,哪個好對付?」
「那您就別這麼拼。」顧南譯出聲打斷顧婷,「姥姥那兒的撈不著這不是還有沈家的麼,再怎麼說,我在沈家也排行老三。」
「你姓顧!」顧婷手上絲巾都來不及放下來,蹬著一雙名奢高跟鞋過來,「顧南譯,你搞清楚自己身份。」
沈是顧南譯的父姓,說到沈家,顧婷就跟張開刺的刺蝟一樣。
顧南譯不惱,笑著聳聳肩:「我還以為我要改姓桑。」
顧婷聽到他說到桑家,臉色鐵青,語氣都重了幾分:「顧南譯,你別亂來。」
顧南譯依舊懶懶散散的:「我亂來什麼了,您和桑叔的事,我雙手支持,我是開明的年輕人,不會阻礙您尋找幸福的。」
「這事雙贏,就跟」顧婷欲展開解釋。
「就跟您給我謀劃的那門親事一樣對吧。」
「你知道就好。」顧婷拋下一句,「既然你知道,那你就該多走動走動。」
「有什麼好走動的,到時候跟您一樣,帶上戶口本扯個證蓋個章不就完事了。」
「那你倒是肯啊,哪次想確定下來你都不出現,你讓我怎麼跟人家談?」
「沒我您不是也照樣談嘛。」顧南譯從口袋裡掏出包煙來,夾了一隻往嘴邊送,又摸索著自己右邊褲子的口袋,掏著火機,當著親媽面要抽起煙來。
顧婷見他那個不走心的樣子頭就疼:「行了我不跟你扯了。我高血壓都要被你氣犯了。說正經的,過兩天要跟我去一趟桑家,桑家那位找回來了,咱要過去打個招呼。」
說完後,顧婷還從自己的手包里拿出來一張照片,放在茶几上:「雖說長在外頭,倒是出落的挺漂亮的,不管桑家待她如何,等我和你桑叔叔事情敲定以後,她就是你妹妹了,對人家客氣點照顧點,知道沒?」
原先坐在那兒的人這才分了半分眼神過來。
「漂亮妹妹——」
他拖長嗓音,桃花眼裡是半真半假的笑意,歪著頭點燃火機,嘬著煙單手夾過照片,含糊不清道:「行啊,我最喜歡照顧漂亮妹妹了。」
他話音剛落,將將露出照片一角,他只是輕輕一瞥卻一眼認出人來。
細長煙條不可查覺地顫了顫,細密菸灰化成無數雪花屍體碎片。
沒及時放進兜里的打火機滾落,敲到玻璃茶几,撞到光潔地板,最後跳躍進充滿塵封往事的沙發底下,撞碎一地的昨日光景。
耳邊顧女士還在埋怨這麼大個人了手還不穩。
他腦子裡卻是細密雨絲的屋檐下,桑未眠抵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