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元的老母親,在思元過世的前三個月,整宿整宿的啼哭。擾的居民不斷投訴。思元剛走那會兒,魏新准去看過老人,被她拿掃帚毫不留情的攆了出來。
沒過多久,老人的眼睛就瞎了。
她已退休,也再沒什麼至親,向小園無奈,只得將她送進一個條件尚好的養老院,有專人進行照料。政府每個月也會給予一些補貼,雖然微不足道,總比沒有好。
但那顆在黑暗中的心,除了不能視物的寂寞,更有了無生趣的絕望。人生與她,不過是等死,再無任何精彩的盼頭。
外人卻愛莫能助。她時常蓬亂著頭髮坐在養老院的大門前曬太陽,懷裡抱著一個手機,裡面錄著思元唱的好幾首歌。她的女兒思元天生一副好嗓子。她今年才55不到,卻滄桑憔悴得仿若瀕臨入土。
好在還有向小園和生歌兩人時常去探望她,和她說說話。她們誰有空誰就去,大多數時候兩人相約同去。
但去了也不能讓老人的心裡更加歡愉。
這天向小園又與生歌相邀同去看望思元的媽媽,一開始老人露出受寵若驚的笑容,殷勤的擺出凳子和糖果讓兩個後輩吃,然後向小園和生歌天南地北的講些趣事給老人聽,往往說不到幾句,老人就開始抹淚。大量的渾濁的眼淚從她空洞的雙目中滾落而下,老人思及女兒,總是忍不住激動起來:「我可憐的元兒,她死得好慘!」
惹得大家都情不自禁的跟著掉眼淚。
向小園突然想起自上個月底就開始風雨無阻的出現在自家小區門前的身影。有的人,用死來銘志對愛情的渴望;有的人,用來去自如來表明對愛情的滿不在乎;有的人在男歡女愛中左右逢源;有的人家破人亡,到老無人相送。
向小園咬著牙說:「阿姨,人在做天在看,那些儈子手會得到報應的。」
那天晚上,向小園有個應酬,她在飯桌之上喝了些酒,出來也就沒有開車。那時候各種打車軟體已經盛行,向小園覺得方便,也在手機上下載了一個,那天剛好派上用場。
平安到達小區大門,向小園從車上下來,對司機說了聲謝謝。
一轉身,她就看到那個隱匿在樹影之下的高大身影,斜靠在樹幹上,指尖的火光忽隱忽滅。
他果然又來了,向小園不動聲色的嗤鼻。
自上個月月底第一次出現起,他每天晚上都會出現在向小園的住所小區。他就那樣站在小區門外的棵槐樹底下,抽菸。無論向小園回來得有多晚,都能看見他,倒是一派虔誠至致,風雨無阻的架勢。
但他從未上前與她說過話。
他不說話,向小園更無可能主動開口。她每每目不斜視的從他身邊經過,她甚至能感受到尾隨在背後的那道熾熱的目光。
向小園搞不懂他的心思,也無暇再去猜測,她每回用餘光發現他後,就目不斜視的上樓回家,他們就像兩個陌生人。
但她心裡感到很興奮,他來了,表明他和那個女人過得並不好。知道他們過得不好,她就抑制不住的狂喜。
但今天,向小園從他身邊經過之時,那男人站直了身子,第一次開了口:「剛才那個別克是誰?」他問。
向小園本已從他身邊匆匆走過,聽聞此話,她甩動著手裡的包,又倒退回來。
向小園先是好奇的將他打量一番,然後對他展露了一個極其迷人的笑容,伸出青蔥白皙的手指,在他眼前掰著數道:「陌路人,同事,追求者,曖昧者,男友,還是老公……你猜呢?」
那是她兩年來首次正眼看他,他絲毫沒變,歲月對他仿佛格外眷顧。相反,他理了一個寸頭,原本就剛毅的臉型,顯得較從前更為精神。
他眉頭輕蹙。
向小園當然知道面前這個男人最討厭哪類女人。她像一隻懶洋洋的貓,湊近他:「這位先生開的什麼車?要不下次換你送我?」她亮晶晶的眸子誘人的閃動,她嘴裡有淡淡的酒味。
許植那道好看的濃眉徹底鎖成一個川字,他腮幫緊了一緊,但終是沒有言語。
如今他如此隱忍老實,向小園倒感到無趣,嘻嘻哈哈的說笑幾聲,晃動著手中的包,腳下步子輕快,一蹦一跳,兀自上了樓,嘴裡似乎還哼了支小調。
他無聲的目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