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風歇斯底里的笑聲自石室里悽厲迴蕩,李朝宗來晚了,他已經做了自己想做的事情,確切的說是做了不得不做的事情。
丟卒保車的事情每個人都會做,但丟車保帥的事情卻不是每個人都會去做的,這需要準確的判斷和莫大的勇氣。
那外邦女子確有窺心之能,哪怕有片刻的猶豫,天書就會被她竊走,一旦天書被李朝宗得到,他的下場就是死。
在性命和雙眼之間,南風果斷的選擇了前者,之所以這般決然,仍然是得益於天元子當年的教誨,兩害相衡擇其輕,不可猶豫蹉跎。
南風狂笑之際,李朝宗封住了他的穴道,翻開了他的眼皮,定睛望去,瞬時倒吸了一口涼氣,南風的雙眼損傷異常嚴重,定是瞎了。
本以為天書唾手可得,未曾想中途發生了這樣的變故,李朝宗既痛惜又憤怒,抬起右掌就想扇摑南風,但抬手之後卻久久不敢拍下,此前他只是以為南風運勢高,有些小聰明,有些小手段,時至此刻方才明白自己錯了,南風有今日的成靠的並不是好運勢和小聰明,一個能在危急時刻果斷毀去自己雙眼的人是很可怕的,對別人狠算不得本事,對自己都下得去狠手,這才是真正的可怕。
南風自然不知道李朝宗在想什麼,他一直在笑,笑的得意放肆,笑的歇斯底里,他曾經陪伴過瞎眼的天元子,知道失去了雙目會有怎樣的後果,但沒辦法,眼下這種情形絕無可能全身而退,必須做出選擇,他做了無奈卻正確的選擇。
「可有他法?」李朝宗的聲音。
李朝宗一開口,南風心中大悲,他此時眼前一片漆黑,看不到李朝宗的神情,也看不到那外邦女子的舉動了。
外邦女子有什麼回應南風不得而知,只能根據腳步聲判斷出那外邦女子走出了石室。
「老夫佩服你的勇氣。」李朝宗沖南風說道。
「只佩服我的勇氣嗎?」南風雙目流血,卻仍然在笑。
「還有你的心智。」李朝宗的語氣很是沮喪。
「如果當初你放了我,我會兌現自己的承諾。」南風自癲狂狀態冷靜了下來。
南風的這番話唯一的作用就是令李朝宗後悔不迭,嘆氣過後沉聲問道,「如果我現在放了你,恩怨能夠一筆勾銷?」
李朝宗說出這番話南風並不意外,李朝宗此時的心態與王叔當日的心態很相似,已經察覺到了他日後可能會有超凡成就,只是王叔比李朝宗更加聰明,根據直覺就能做出這一判斷,而李朝宗直至他在關鍵時刻自毀雙目才發現了他的剛毅果斷。
南風沒有立刻答話,此時若是應許不向李朝宗尋仇,他相信李朝宗會放了他,但他不想這樣做,毀了雙目就成了瞎子,這一切全是拜李朝宗所賜,此仇豈能不報。
見南風歪頭不語,李朝宗又說道,「有些東西可能真的不該屬於我,你的都是你的,若是醫治及時,或許還有復明的希望。」
南風仍然沒有答話,李朝宗的言下之意是不但不繼續威逼索要天書,還會徹底打消染指諸葛嬋娟的念頭,這個老東西真的害怕了。
不要以為壞人都很愚蠢,事實恰恰相反,大部分壞人都比好人奸詐,李朝宗此舉與他自毀雙目異曲同工,都是無奈且明智的丟車保帥。
「你最好現在就殺了我,不然你早晚會死在我手裡。」南風沉聲說道。
李朝宗聞言鼻翼急抖,再度揚手,但思慮過後,咬牙忍住,連出數指,解開了南風部分穴道。
「現在殺了我,你需要想的只是如何向玄清和玄淨解釋,」南風歪頭面向李朝宗,「一旦被我脫困,你需要想的就是怎麼保住性命了。」
南風的眼睛損傷非常嚴重,兩隻血淋淋的眼眶令李朝宗凜然心寒,皺眉思慮之後,轉身走出石室,「我請大夫下來與你治傷。」
「不殺我你會後悔的。」南風吼道。
「若是沒了對手,人生會少了很多樂趣。」李朝宗色厲內荏。
「你只是個馬前卒,不配做我的對手。」南風笑道。
李朝宗被南風看的發毛,與那外邦女子快步離開。
毀了雙目,傷處難免疼痛,但疼痛還可以耐受,那無盡的黑暗卻令他感覺異常憋悶,只能摸索著回到牆角,蹲身坐下。
坐下之後,南風深深呼吸,平復狂躁心情,待得平靜下來,最先做的事情就是回憶細節,推度自毀雙目是不是正確的,回憶推度的結果是自毀雙目是正確的,若不毀去雙目,那外邦女子真能將他腦海里的天書竊走。
只要做了正確的決定,不管後果如何嚴重,都能安心接受。
在此之前他本以為將天書記在心裡,將龜甲燒毀就能萬無一失,未曾想對方有窺心之術,而今他毀去雙目,這才是真正的萬無一失了,李朝宗只要還想染指天書,就不會將他弄成聾子啞巴,不然就無法逼供。
而今天書是他唯一的安慰,這些天書是真正屬於他的了,沒有人能夠再將它們搶走。
受到打擊,遇到挫折,不應該怨天尤人,更不能自哀自嘆,不能慣著自己,不能貪得無厭,更不能妄想天下的好事情都讓自己一個人占了,天書是奪天地造化的存在,九卷天書,他一人占了六卷,這已經是莫大的造化了,不管什麼事情都得付出代價,這雙眼睛就算是一人獨占六卷天書所付出的代價吧。
雖然瞎了,好在腦子還不糊塗,還能聽,還能說,這已經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自我開導很有用,卻也無法徹底消除成了瞎子的悲哀和痛苦,南風坐在牆角,不時大笑出聲,實則他現在笑不出來,之所以笑,是為了宣洩悲憤和悲哀,若是不笑,怕是會哭。
不知過了多久,天鳴子來了,腳步聲很急切,走的很快。
到得南風近前,天鳴子疑惑發問,「你的眼睛怎麼了?」
「你也瞎了?」南風笑道。
天鳴子聞聲上前,翻開了南風眼皮,隨即驚呼出聲,「啊?李朝宗乾的?」
「我自己乾的。」南風說道。
「為何?」天鳴子疑惑非常。
「你沒看見李朝宗帶回的那個女人?」南風問道。
「甚么女人?」天鳴子反問。
南風沒有接話。
「李朝宗剛剛出門往皇宮去了,快走,現在正是時候。」天鳴子扯過鎖鏈,為南風開解腳鐐。
待得解開腳鐐,天鳴子拉著南風出了石室,「你可得告訴她,此事與我無關。」
「與你無關。」南風點了點頭。
天鳴子聞言長出了一口粗氣,「那你之前應許我的,還作準嗎?」
「作準。」南風再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