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淺笑:「說起來,你早就該走的。你在集瀅耗了太久,鄴城那頭不知有多少積務等著你。明日需要我起早送你嗎?」
「不必。若你來送,只怕我就不肯走了。」霍奉卿對自己的定力還是有所認知的。
「好,那就不送,」雲知意從善如流地應下,抿了抿笑唇,「再過幾日,我也該隨沈大人往別處去了。」
此地一別,再見面就將是八個月後。
「眼下你尚無官職,遇事不要急著往前沖,畢竟名不正則言不順,」霍奉卿有些放心不下,低聲叮嚀,「州丞府派出了右長史符川,約莫就這兩日抵達集瀅。他來後,顧子璇可能會遇到點麻煩。但你記住,沈競維不是吃素的,你且看著他就是。」
顧子璇是雲知意為數不多的同窗好友,霍奉卿最怕的就是自己離開集瀅後,這小祖宗會關心則亂、不管不顧。
若她強硬出面維護顧子璇,事情表面上倒是能簡單善了,但她得罪人就在所難免。
她明年終究要回鄴城的,還是不要沾染這些是非為好。
雲知意出乎意料地沒有爭辯犟嘴:「我明白。不必擔心,這次我不會強出頭的。」
知道她向來是說得出做得到的性子,霍奉卿總算鬆了一口大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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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肩沉默良久後,霍奉卿淡垂眼帘,握住她的指尖輕輕撥動著。「明年五月,你會回鄴城正式領官職,對吧?」
「當然了。為什麼突然這麼問?」雲知意有些不解,轉頭看向他。
霍奉卿的臉一半浸潤在夏月皎潔的清輝中,一半藏在黑夜暗影里。他迎上她的目光,唇角輕揚:「怕你不回,又怕你帶著別的狗回。」
「你這人可真是……」雲知意無奈搖頭,回他展顏一笑,「所以呢?」
人真的很奇怪。
上輩子他倆獨處時,若非劍拔弩張,就是默默無言。
那時他們兩人斗想不出除了學業與公務之外,還能說些做什麼、做些什麼。
可這輩子兩人在對方面前都撤下了心防,一點點拋開過往的諸多成見與無謂執拗,只管順心而為,許多事竟就有了種「無師自通」之感。
就像此刻這般親昵的廝纏,明明雙方做來都有幾分生澀笨拙,卻又不約而同地佯裝鎮定,使勁渾身解數假做老練熟稔。
有點好笑,有點傻氣。霍奉卿不像霍奉卿,雲知意不像雲知意。
這種感覺很陌生、很奇妙,卻又仿佛理當如此。
霍奉卿的長臂慢慢纏上她的腰肢,目光灼灼:「所以,給個名分?」
她在他懷中仰面眨了眨笑吟吟的眼,毫不推拒,任他黏纏。「八個月呢,你我都會有所改變的,或許對彼此的想法也會變。這名分若給早了,到時雙雙後悔,那不就慘了?」
八個月,聽起來很短,仿佛彈指一揮間。
但他們這種剛放下書本佩上官印的年輕人,在這階段就像一團被扔進汪洋中浮沉的棉花,無論本身願不願意,都會拼命汲取周遭水分。
變化是必然的,今日都可能與昨日不同,何況八個月。
明年夏日的霍奉卿與雲知意,心境與做派或多或少都會與如今有所差異。到時他們之間的相處又會變成什麼情形?只有天曉得。
霍奉卿哼道:「『後悔』?請恕在下才疏學淺,這兩字不會寫。」
「不會寫?那我教你啊。」語畢,她以指為筆,噙著神秘笑意,在他襟前一筆一划慢悠悠地書寫開來。
此際正值暑去秋來,輕薄的夏衫根本抵擋不住指尖炙燙。那指尖每一次遊走移動都帶起看不見的綺麗火氣。
霍奉卿倏地閉目,喉間上下滾動數回,呼吸紊亂,周身微微戰慄。
不知過了多久,當她終於停手,他從滿心甜蜜又燥熱的煎熬中再睜眼,便跌進那對笑盈盈的月牙泉中。
「我說不識得兩個字,你卻教我四個?」他的嗓音喑啞至極,「你這不識數的毛病,真愁人。」
雲知意挑眉不語,只是燙著臉笑。
她不知道八個月後的雲大人與霍大人之間會如何。
但此時此地,
第一百八十一章 終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