丫鬟來做,他又不願,單單有一個沐清,還被許閒月關在刑堂,日日受苦。
而今,他還想逞強,真真是傻子。
藥湯不知是何配方,月神居然輕輕浮在水面上,他用左手解開身上衣衫,在這熱氣蒸騰的水裡,盡力洗刷自己的身體。實則他很不好過,體內的燥熱與水中的高溫合力侵蝕他的忍耐力,但他知道這是鍾離雪顏悉心準備的藥湯,對他有好處,也知道還有一桶冰水在等著他。
心中有了盼頭,餘下的苦難,便不再可怕。
都好過那些年,心如死灰。
這些天,受傷的骨骼在緩慢生長癒合,每一刻月神都在承受傷痛。這倒罷了,畢竟此生早已習慣疼痛。可隨著月神在水中浸泡時間愈久,他骨子裡的痛楚越發擴大。
就像,成倍在累積。
就連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都仿佛能感知最細微的傷,聚合在一起,衝擊著腦海,挑戰月神的承受能力。除了被銀針扎滿的右手失去知覺,餘下身體每一處,都仿佛被最惡毒的蚊蟲叮咬,骨頭縫裡有最刁鑽的螞蟻在穿行……
汗水一陣一陣冒出,流進渾濁的藥湯中,不見蹤跡。鍾離雪顏只能看著他,卻不說話。
為了助他痊癒,只能看他忍受這樣的疼。
時間仿佛被拉到十六年那麼漫長,月神裸身在水中浮浮沉沉,仿佛又看見夢中的許乘月與月光寒,拋下他一人在這世間,便雙雙飛仙而去。又被許閒月攥緊衣領,惡狠狠地問:你怎麼不去死?
那年天寒,他孤身被鎖在屋中,房門緊閉,火爐中的炭緩緩燃燒,本是取暖之用,偏偏與房中薰香混雜,居然產生微弱的毒性,他神智不清,只覺得身體愈發灼熱,呼吸之間都帶著火氣,焦渴難忍,連哭喊的力氣都沒有,只能從床上滾到地上,貼著地面尋求最後的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