憔悴的躺著,也有一股煙波浩瀚的溫潤氣息,與生俱來的,即使雙手沾滿鮮血,也一如往昔般溫和,從不會咄咄逼人態勢強硬。
無論何時何地,都保持優雅柔和的姿態,不勉強人,這是穆淵和唐白最大的不同。
林子淼伸出手,摸了一下他柔軟烏黑的頭髮,目光忽的落到他寬鬆的衣領下。
衣領下的脖頸四周,散落一些很淺的縱橫疤痕,不細看是不明顯的,但此刻陽光從身後穿透過來灑在他身上,他脖子到鎖骨處布滿細淺的疤痕印子。
這些都是當初車禍遺留下的印記。
林子淼心裡微微一疼。
穆淵眉梢突然動了一下,似乎做了個夢,然後翻了個身,恰巧背對林子淼。
「穆淵?」她喚了一聲。
他依舊沒醒,瘦削的背脊對著她,一點動靜都沒有。
他躺了很久,頭髮比原先長了一些,因為穿著圓領睡衣的緣故,露出了一截後頸雪白的肌膚,那塊肌膚上灑了點陽光,明晃晃的同時也將他淺淺的疤痕顯露無疑。
林子淼盯著那個後頸看了很久,心裡忽而一動,伸手過去觸碰了一下他那塊印著淺色痕跡的皮膚,觸手溫熱,指腹下的皮膚不堪平滑完整。
「穆淵?」
她又喚了一聲,見他依舊沒反應,乾脆手往下一伸,撩起了他後背的衣服。
陽光從她身後穿透而過,蒼薄地落在他光裸的後背上。
那些光影細碎斑駁地反射到林子淼眼睛裡,刺眼得讓她划過了淚光。
那塊白皙的後背像一塊上好的美玉被人硬生生摔成了無數裂縫,那些裂縫縱橫交錯,凝結著深色的疤痕,每一道都很深重,看得林子淼鼻子一酸。
那場車禍後,她一心想著自己的訂婚宴,從病床上跳起來的那一刻,心裡還在責怪穆氏,卻沒有想過穆淵也在那輛車裡,更忘記了車禍當頭是穆淵撲過來用自己的身軀為她擋住了破裂四散的玻璃。
他承受了三分之二的傷害,她卻自私的只想著自己的利益。
事後,她也只是看到他醒過來就以為沒事了,卻沒想過那些傷害會在他身上留下怎麼樣深刻的痕跡。
後背撕裂成這個樣子,不知會承受怎麼樣的疼痛,難為他撐過去了。
林子淼盯著他斑駁不堪的後背,手指顫抖了兩下,輕輕摸了上去。
崎嶇的觸感讓她一度擰起眉頭。
「對不起。」她輕聲道,「對不起,對不起!」
穆淵身子一動。
林子淼一驚,立馬掩上他的衣服,輕喚:「穆淵?!」
穆淵翻身回來,纖長的睫毛一顫,緩緩睜開了眼睛。
陽光落進他墨色的眼瞳里,像暈染開絢麗的光華,那雙眼睛頓時就明亮起來,像溪水一樣乾淨、溫柔、包容,還帶了一點點迷離。
「穆淵!」林子淼驚喜,「你醒來了?」
她看著他笑,面容逆著陽光,輪廓略微有些迷糊,但眼裡的關懷一覽無遺。
穆淵有些恍惚,感覺很不真實。
「子淼?」他輕喃,手臂抬了一下,有些無力,剛想落下,一隻溫熱纖細的手抓住了他的手掌。
「穆淵!是我!」她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
她在笑,笑得很燦然,他似乎很久沒見她這麼笑過了。
一時間,穆淵有些恍然,但不知為何,他在她眼裡看到了一閃而逝的淚光。
「子淼。」他被握在她手裡的手指動了一下,「你哭了?」
「沒有!我沒哭,你醒來了,我怎麼會哭呢?」林子淼抿唇,眨了一下眼睛,稍微拉遠了一些距離,咧著嘴巴笑,「你應該是醒來吃藥了吧,真好,我今天剛來的,啊,我還見過了你母親,伯母很好,你不要擔心她,你要先好起來!安德魯也不會強迫我們,嗯,現在一切都很好!」
她一下子絮絮叨叨說了很多,穆淵笑了一下,有些說不出的心疼,張了張口,卻吐出兩個字:「傻瓜。」
兩個字,包含了他千言萬語百種情緒。
林子淼歪著頭笑,毛茸茸的短髮襯得面容很可愛。
穆淵身子一動,想坐起身來,林子淼連忙扶住他,在他背後墊了個軟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