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定方點點頭,已經明白了程知節的意思。太宗皇帝最後的一道旨意,自然是當今皇帝陛下李治接位。
「其實依照我看,報捷的時候,讓老梁回去就成,他去年丟了個人,這次算是給他找個面子回來。我就不去了,萬一明年真有個什麼閃失,我跟你一塊扛著,你這頭也輕鬆些。」蘇定方道。
「老蘇你是厚道人,但這事上你得聽我的,你兩都回去。」
程知節咳嗽了一聲,門口兩個站崗的親衛放下的大帳門帘,走到大帳十丈之外。
「這話咱兩在這裡說,朝政是決定軍事,可軍務之事,也不能全給朝政給影響了,咱們這些武將心裡得有個譜有條線,不能因為他們在朝廷里鬥來鬥去的,把軍隊給搞亂了,總要留下個鎮得住場面的來統帥治軍。
李績老賊打仗沒說的,我琢磨著世上就沒他打不贏的仗,可問題是他平時根本不管事。將來我告老了,朝廷軍務這一塊,就得你擔起來,萬萬不能落個全盤文官治軍,武將抬不起頭的局面來,所以你必須回去,非但不能受我的牽連,還要帶著功勞回去。將來才好接我的手。這是其一,望你能懂。」
見他說的鄭重,蘇定方點點頭,道:「是。我曉得利害。其二呢。」
「其二嘛,呵呵,卻是我的一些個私心了。」
程知節笑道:「雖說退是不可避免的,可總得留些後手不是,我活著的時候不擔心。等我死了呢?我那幾個兒子都是不爭氣的,程家上下幾百口子人,子孫後代總得有個前途出路。保全了你,也是保全我程家。還有,你回去的時候,帶著薛仁貴一塊。」
「這又是什麼個說法?就是來年敗了,論治罪,也治不到他的頭上。他才多大點的官。」
「這個人是我留給蕭家的。」程知節道。
「怎麼講?」
程知節嘿然一笑: 「修齊不是說要搞什麼僱傭軍嘛?嘖嘖,咱們手頭正好有這四萬人,可是這些來自不同國家的義從。言語不通,各懷心思,一窩蜂似得亂鬨鬨,這時候給他他是玩不轉的,不光是他,誰都玩不轉。朝廷也不會答應把這麼多人一下子交到他手裡。
可經此一役,四萬人打成了殘廢,打成了血肉泥漿,打的只剩下小几千人馬,朝廷想必就不會太在乎這點人馬了。而義從們的人心也會被那些血漿肉泥牢牢的粘在一塊,以往的隔閡也會大大減少。那些能活下來的,都是精銳中的精銳,把這些人連同薛仁貴一塊給他。是老夫最後送他一份大禮。他要是接不住,算他倒霉。他要是能接得住,真的又在府兵之外,搞出來一支強軍,將來等你也老了,蕭家也是你我的倚靠。」
「薛仁貴那性子。當初當千牛衛的時候,連秦懷道的帳都不買,他能聽蕭蘭陵的?」
蘇定方微微一愣,道:「他兩一個在軍中展露頭角,一個在民間朝堂上風頭赫赫,正是一時瑜亮,你可別好心辦了壞事。」
「所以我才讓他帶兵去阻擊賀魯,也打個不大不小的敗仗,磨磨他的脾氣。你也知道他兩是一時的瑜亮,瞧著他兩,我不知怎的就想到多少年前的長孫和李靖,你說說,他兩要是能湊到一塊,既是國家之福,也是你我這樣的老傢伙的福氣。你記著,帶回去之後,先不說別的,讓他回千牛衛先當個半年的侍衛,再壓壓他的銳氣。」
「我曉得,讓這小子站半年崗,給他渾身的站的生鏽了,到時候就是讓他去修齊手下做個大頭兵,他能巴不得。可萬一最後還是鬧崩了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大不了就變成現在的英公和趙國公嘍。」
程知節哈哈一笑,頗為灑脫道:「人非神仙,豈能事事盡在掌握,我盡了人事就好,至於結果,那就他娘的聽天由命去吧。」
「都說人老精樹老靈,老哥你這份心思,直接想到了幾十年後,我是服了。」
「要不怎麼說我當國公,你當縣公呢?哇哈哈哈……」
「滾滾滾……我整軍去了,你一個人跟這傻樂吧……」
……
安靜了幾個月的庭州大營總算有了些動靜,程知節上表朝廷,要在年前打個勝仗,有那麼點恭賀新春的意思。
「新春個屁,沒工夫管這些事。蕭蘭陵還沒來?你們確定沒搞錯?」